乍暖還寒的料峭三月，王淼在北京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兩年前離開的時候大約也是初春，那時前路未知，行李都是隨便準備的。這一次他把自己的單身公寓交給父母打理出租，打算專心留在紐約發展。
走之前他決定和鄒 再見一面。
她穿著茶色的羊絨毛衣，襯得膚色白皙健康。頭發比春節前又長了些，劉海斜著攏在耳後，幾撮額前碎發落在明媚的眉眼之間。恍然間，王淼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4年前他初次見她，大約就是現在這個模樣。
“前幾年紐約客文化還流行的時候，老賈給雜志拍過一組專題照片，你還客串了個布景角色。現在一晃才幾年，你就要成為真正的紐約客了。”鄒 听聞他打算長期留在美國發展，不禁有感而發。
“是啊，誰能想到我這種英語白痴如今要靠英文混飯吃。”王淼笑著說︰“經紀公司的臨時合約已經期滿了，這次回去我想建立一個小型的工作室。我喜歡和獨立藝術家合作，自立門戶的話就沒那麼多約束了，創作的空間也大一些。”
“師兄，你太厲害了，簡直就是我們這些攝影助手的偶像。”
幾年前，他特別享受她的恭維。如今，他想要的卻不再是這些。
“其實上個月阿園就告訴我你辭職的事情了，我那時人在珠海拍攝，所以現在才來找你。”
“阿園總是多嘴，不過他和萱萱都是很可愛的人，我們還保持著聯系。對了，你和麗莎怎麼樣了？她對你很有好感。”
王淼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沒有下文，我們怎麼可能？”
“哦。其實你也不用擔心我。”鄒 雙手平放在被陽光曬得溫潤的餐桌上，身子微微前探。“我剛接了一個服裝網店的拍攝工作。而且馬上就到五月份了，到了婚禮季還愁沒有工作嗎？”
“厲害啊，你這麼快就獨立接商業單了。”王淼是真的沒想到。當她在朋友圈里廣而告之自己離開凌智成為自由攝影師時，他的第一反應是擔憂。這也是他走之前，想要見她一面的重要原因。
“你不知道這單是怎麼接到的……”鄒 興致勃勃地把她給咖啡店老板阿和拍照的事講了出來。“沒想到他男朋友是個在網店圈里小有名氣的服裝設計師，更沒想到他們會請我拍店鋪的春夏新品特輯。”
王淼笑著點頭，實則听得心不在焉。
“他們會去廈門，我還沒去過——”
“小 。”他終于打斷了她。
“嗯？”
“我想給自己找個助手。你願意去美國嗎？我手上已經有了幾個穩定的客戶，所以發展前景是很樂觀的。如果你去了，不會吃苦的。”
“我？我應該不是最好的人選。”鄒 頗感意外，蹙眉微笑著。
“你是。”王淼認真地說。
她怔地用指甲按住玻璃杯里的白色吸管，臉上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
“干我們這行的都知道做自由攝影師沒什麼前途，薪水也很不穩定。你來幫我，咱們可以像以前那樣默契無間。你喜歡攝影，我不會像老賈那樣，我會幫你營造機會的。”王淼把憋在心里的話一股腦都傾訴了出來。他本想等工作室真的走上軌道再來發出邀請的，但是等來等去，他好像都快要出局了。
鄒 等他說完，思忖良久。她並不是在猶豫，只是想找個委婉的方式拒絕。此刻之前，她都還把眼前的男人當成良師益友，此刻之後，他們的關系怕是只能淡如水了。
“謝謝你，師兄。我知道做自由攝影師很有可能會餓肚子。比如上周接了單寫真，坐了3個小時長途汽車才到薰衣草園，結果那個女生說最近發胖了就放了鴿子。將來比這還倒霉的事應該還會有很多……但是我還是不想放棄。現階段我哪也不想去，只想留在這里。”
這答案其實早在王淼心里。原來那個拽拽的臭小子真的還挺重要的。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來這座城市有你放不下的東西。”
“不只因為這個，我也不想再做助手了。”她把手放在心髒的位置︰“有個人告訴我不能從這里就垮掉，要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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