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C家總公司的督導給門店導購員開設業務培訓課，小冉利用課間休息的時間抽空給江穎打了個電話。
“怎麼樣？好點沒？”
“好多了。”江穎那邊的聲音還是有氣無力，她昨晚吐了很多，目前胃口還是不太舒服。
“昨晚你爸媽還給我打電話查崗呢，多虧咱們統一了口徑。”
“謝了，不過現在輪到鄒 不太好了。”
“她怎麼了？”
“她爸媽從青島過來看她，而且是突然就兵臨城下了。估計是因為前些日子她生病那事。”
“那確實是一團亂，家里肯定不知道她和男人合住的事。”
“沒錯，所以現在那個程舒成了我弟。我下班後還得去配合他倆演戲。”
“這麼有意思，他倆之間說不定有古怪。回頭一定要好好逗逗。”小冉笑著朝周圍望了望，同事們都在往會議室里走。“我先不說，先掛了，你們晚上玩得愉快。”
所有人都落座了，督導經理拉上窗簾和玻璃隔斷上的百葉窗，屋子變得略暗。幻燈片上的內容是最新一季的服裝介紹，包括設計師理念、剪裁方式、面料質地，以及在哪里展出過等等。小冉手頭在認真地記下筆記，腦子里卻想起了江穎和鄒 。她們普通卻溫馨的家庭氛圍真是令人羨慕。
另一邊，鄒 下午不能陪伴遠道而來的父母。3點鐘的時候，凌智將有位著名的攝影師來借影棚。她從荷蘭來，身邊沒帶攝影助手，所以這次是助手和棚子捆綁出借。
“元旦你沒回家，我們不放心，病全好了嗎？”鄒媽媽用手語問女兒。
“全好了。您們來我很高興，不過下次得事先打個招呼，我不在家怎麼辦？”鄒 亦用手語回復道。
“為什麼佟江穎家能生倆孩子？”鄒爸爸問。
“嗯，因為……她不是漢族。”鄒 胡謅道。
“滿族？”鄒爸爸點點頭，似是想通。
“對對。”
“他們為什麼不在家里住？你們平常怎麼住？這房子就2個臥室。”
“我們睡屋里，她弟弟睡客廳。其實她弟只是偶爾住這邊，有時也回家的。”鄒 感覺快要編不下去了。“爸，我得上班去了。下午還有要緊事呢。”
“你忙去吧。對了，附近的菜市場在哪？”
“出了小區正門左轉，稍微有點遠。”她點開手機的電子地圖。
“我最討厭看這個了。沒事，邊走邊問，你上班去吧。”
鄒 終于從702走了出來，好像說逃才更恰當。這是她第一次和父母說謊，當然穿了秋褲、頭發20塊錢剪的、外賣不要配送費，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算。
在地鐵里她仍不忘給江穎發送信息，一定要幫忙兜住這場戲。靜下來想，昨晚程舒進門後的樣子莫名像捉奸，而今早爸媽的突然襲擊又好似在抓包。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她彎著胳膊抓著車廂上方的拉手，無奈地嘆息著。
到了公司，阿圓正在打掃攝影棚。實際上前一天這里就按照租方的要求布置好了。一看見鄒 他就難掩激動地說︰“姐，給Luna當助手，不可思議。”
她贊同地笑笑，心里其實超級緊張。
Luna?Hunter可以說是目前全球最知名的人像攝影藝術家，兼受主流媒體和個性潮流的追捧。她在做攝影師之前只是岌岌無名的小鎮地理老師，28歲才第一次舉起相機，近40年的職業生涯樹立了鮮明的個性化風格，是鄒 最愛的攝影師之一。這一次能親眼目睹她的整個拍攝流程和細節，簡直就像在做夢。
老賈也破天荒地來影棚轉了兩圈，親自檢查準備工作是否得當，可想而知待會兒的拍攝他也要偷偷觀摩一番。頂級大咖來凌智拍攝完全是個奇妙的巧合，他新女友所在的公關公司和Luna簽約的經濟公司踫巧有樁合作在談。有一天女友說有個歐洲攝影師要來北京為音樂雜志拍攝封面，酒店離凌智很近不如來這里租用場地，老賈沒多在意，只是翻翻日程就說好。結果直到前天他才知道竟然是攝影女皇本尊。
和傳聞中一樣，從不遲到的Luna依舊提前到達，來的時候身邊跟了2個保鏢和一個翻譯。瘦高個，笑起來滿臉皺紋，看起來和她63歲的年齡相符。干枯的棕發松散地搭在肩上，槍灰色細框眼鏡、白襯衣，灰色棉布褲子，手肘和膝蓋的部位滿是褶皺，全球最貴的攝影師低調樸素起來仍像個地理老師。
鄒 第一次見到有安保的攝影師，事後老賈的女友說是公關公司臨時聘請的，畢竟Luna的身價已經不亞于任何一個明星了。
Luna沒什麼架子，但是明顯是不愛說話那種人。這次被拍攝的主角是時下最當紅的搖滾明星樂堯，約定的拍攝時間過半他仍然沒有來。Luna卻並未表現出不耐煩，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抽煙，偶爾端起茶幾上的熱茶喝上兩口。
過了一會兒，公關公司的人過來和她耳語了幾句，Luna點了點頭，站起身對鄒 說︰“鄒，我要先布光，你來幫我。”
“好的，夫人。”鄒 興奮地一個激靈，她本來在擔心今天的拍攝會被取消。
Luna舉著煙走到棚內，她轉身去找放在電腦桌上的煙灰缸，原來它被移到了別處。有人貼心地把它綁在了三腳架旁。她笑著看了眼臨時的中國女助手，以示感謝。每個攝影師都有自己的小習慣甚至癖好。鄒 留意到Luna的煙癮不小，所以把煙灰缸放在了她伸手可取的地方。
“你坐到拍攝位上，隨意些就好。”她吩咐道。
鄒 不好意思地笑了，拘束地坐在圓形的高腳椅上。只見Luna拉開窗簾，午後的日光落在人物身上。她把柔光板推到距離被攝者只有不足一米的位置。
大概想要呈現樂觀強勢的效果，鄒 猜想。Luna又拿出三只無線閃光燈裝在燈架上。兩只成直角放置在右後方，一只面向牆壁，一只面向被攝者的左肩膀，最後一只裝在相機的熱靴上。
“ 擦！ 擦！”
Luna按下快門，鄒 簡直激動得快要坐不住了。她在給我拍照！天啊，單次拍攝頂薪100萬美元的殿堂級攝影師在給我拍照！
“樂堯來了。”公關公司的人進來打招呼。
Luna離開相機，鄒 也從椅子上下來了。
“不好意思，中午有個慈善酒會，所以他喝了點酒。”經紀人說。
樂堯在助理的攙扶下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看著有點渙散，身上難掩酒味。
鄒 以為Luna會大發雷霆，但她卻沒有。只是和樂堯對視了幾秒鐘，然後通過身邊的翻譯和他聊了幾句。
“她想讓造型師給樂先生上一點簡單的底妝，發型也盡量保持現狀。”Luna的翻譯對經紀人說。
“這樣不行，太隨意了。”
“沒關系，就這樣吧。”一直不說話的主角倒是點頭認可了。
“鄒，我想要種力量，你能感受到嗎？”Luna站在相機前，她毫無預兆地把這個機會交給了新認識的助手。
其他人都在等，鄒 不敢浪費時間多想，她本能地走到窗邊拉上窗簾。隨即撤掉了閃光燈，重新調動好柔光板的位置。
當她把電影燈從影棚的帷幕中搬出來時，Luna微笑著走近，“謝謝，這個我來吧。”
她把燈放在了鄒 意料之外的地方。
燈打開的瞬間，Luna對現場的所有人宣布︰“拍攝開始。”
樂堯振作了一下，他看起來醉醺醺的，但是神志又算清醒。站在鏡頭前低垂著頭，Luna給他擺了幾個姿勢調動情緒。忽然間樂堯放棄了所以提示，自在地盛開雙臂，抬頭看向鏡頭，額前的亂發垂在眉宇之間。
“ 擦！”
Luna抓住了這個瞬間。誰能想到這張一時興起的意外照片日後被評為了年度最佳封面。
有些人是天生的攝影師，他們不依賴規則和熟悉的環境制造經典，直覺和應變才是他們的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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