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賈千煦作為萊甦的品牌特邀攝影師隨行米蘭春夏時裝周。這段時間公司由林楓坐鎮，但嚴格意義上說他只是特別簽約攝影師，平時並不坐班。
此時也正是中國際時裝周開幕在即，今年主辦方邀請了包括凌智影畫在內的30多位攝影師一同完成秀場和後台的拍攝工作。
這是凌智第五次參加時裝周活動了，秀場是個“規則與狀況”起飛的地方。公司里再沒有人能比林楓更勝任這項工作了。他曾經做過十年紀實攝影師，工作方式和老賈截然相反，不會提前做太多現場功課，也不大助手，只喜歡獨來獨往。
“提前兩個小時去觀看彩排，調整好設備，這些是必須的。可能演出負責人還會告訴你一共有多少套衣服，以及模特的大概步速，但這些對實際拍攝沒太大幫助。一個會場一天好幾個品牌輪番登場，不同的布光方式是最致命的。”
說罷林楓已經走進了主辦方劃定的拍攝區域，示意鄒 把三腳架放到他左腳所站的位置上。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秀場，也是第一次給林楓做外拍助手。
“如果不是這條胳膊，他們肯定不會放你進來。這個圈子里面的人都特別拿自己當回事，以為誰都想混入其中。”林楓笑著把電子煙塞在嘴里，過過干癮。
沒錯，真是條幸運手臂。鄒 看了眼林老師打著石膏的右小臂，3天前參加兒子的運動會時被其他家長撞倒摔的。
“進門時和你說的那些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她這會兒並不是很明白，他好像只說了哪些事情對拍攝沒用，卻並沒說到哪些有用。
“這些相機連著台下的電腦，修圖師們隨改隨發。期間我需要更換一些視角，有可能還要裝卸閃光燈和鏡頭，變換角度時要保持三腳架水平。全身照半身照局部特寫，這是我的拍攝順序。總而言之，拍攝途中不一定會用到你，但是你必須隨時待命。”林楓繼續囑咐道。
“好的，我知道了。”鄒 認真地點了點頭。“林老師，我們來得挺早的，為什麼不去前面那排？”
“那是品牌欽點攝影師的位置，就像老賈這次的身份。”
合作公司＆lt主辦方＆lt品牌，鄒 對這條食物鏈有了模糊的概念。戴著耳麥的工作人員出現在T台上，穿著隨意，或者只披了袍子的模特們依次從後台走了出來。
“還有這麼矮的模特？”
“那是名模的助理，在替她彩排呢。”林楓說︰“知名模特和明星差不多，這時候要麼沒到，要麼就在後台接受采訪呢。”
“這麼多門道。”鄒 不禁感嘆。
“這算什麼。等過兩天老賈回來讓他給你們講吧，國外時裝周那些才是真的事兒多呢。”
大多數攝影師都有拍照拍到詞窮的寡言性格，林楓也不例外，不過熟悉的人知道他屢次戒煙也戒不掉，煙癮犯了的時候話就會多起來。
鄒 要抓住這個機會多學點東西。“我看日程表上說金色大廳那場四點是風司雨的秀，我們要不要趕過去？”
“來不及，秀太多了，必須有所取舍。趕場佔不到好位置，說不定哪場設計師今年就爆了。太古里這幾場都還不錯，就在這邊守株待兔也挺好。”
“那我們還要去後台拍嗎？”
“後台是合作公司的人在拍，比如彩妝品牌或者公關公司。咱們是來拍舞台部分的，即便秀還沒開始也不能隨便亂竄，攝影師應該是隱形的，不能妨礙別人。”
“噢。”鄒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還想問什麼，說吧。”林楓托了托手臂上的石膏，她的這點小心思，他全都清楚。
鄒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拍攝位周圍陸陸續續擠滿了其他攝影師，有些人因為佔了特邀攝影師和他助手們的位置被請到了最後一排或者直接被保安帶了出去。比起這位大師，老賈還算低調，他只從公司帶了一位攝影師過去協助自己。
“待會兒一定要全力以赴，別走神。”觀眾幾乎都坐滿了，林楓把電子煙收了起來。
帶著耳麥，捧著平板電腦的執行人員再次出現在T台邊上，舉著話筒說︰“服裝表演馬上就開始了，請嘉賓觀眾們在位子上坐好。表演中途不要隨意走動，也不要從位子上站起來，保持安靜。第一排的觀眾請不要翹腿，也不要向前探身子或者高舉相機和手機。總之，請大家仔細觀看須知，多謝。”
隨著他的離場，燈光暗了下來，音樂聲緩緩響起。T台上的模特就像被華裳和BGM馴服的羚羊，除了35秒的定點亮相，其余都在快速有秩地走位、換裝。不管在台前還是幕後，她們都沒辦法靜止下來等你來拍。而台下所有的攝影師都如同獵人一樣，出擊果斷又兼具耐心。
鄒 終于懂了林楓開始時說的那番話。她根本不敢向台上看一眼，一動不動地坐在小板凳上盯著他的石膏手和相機。
“閃光燈。”這場的光線不太好，趁模特轉身的空隙，林楓喊了一聲。
鄒 慌忙地打開攝影包，把燈扣在熱靴上。
緊張的狀態從下午2點斷斷續續持續到傍晚6點，主辦方只提供一份餐食，她要出來買自己的晚飯。此時的三里屯天色微暗，各色霓虹招牌和街燈的映照下花枝招展、奇裝異服的時尚邊緣人士們在街拍攝影師的簇擁下用力地表現著。
鄒 恰巧站在他們身後的台階上，面對眼前的景象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捕捉住了這略帶奇幻的一刻。之後她匆匆趕回會場的拍攝區，林楓正盤著腿坐在地上，吃完的空餐盒則放在小凳子上。
“時裝周和你想得一樣嗎？”他又掏出了電子煙叼在嘴里。
“不太一樣。”鄒 其實對時尚也沒什麼概念，“但場外和我想得一樣。”
“三里屯天黑以後都那樣，螭魅魍魎的。”林楓比看起來風趣了。“你為什麼想當攝影師？女孩子喜歡時尚可以有多種選擇。攝影師只能算時尚民工。”
“剛開始覺得拍照很酷，現在想抽身好像也不行了。”
“你倒是實在，這話可比讓老賈听見。”
“您為什麼改行？”
“干紀實不賺錢，身體也跑不動了。現在這樣能陪老婆孩子挺好的。”
“您也夠實在的。”鄒 笑笑。公司最牛的兩位攝影師完全是對立面的存在。單身貴族老賈比林楓還大兩歲，今年快45了，但他還時常像個懷春少男那樣暴躁敏感。
“老賈是搞商業藝術的，我就混口飯吃。”林楓一語以概兩人的區別。
“別這麼說，您們是風格不同。”他的話倒讓她有點緊張。
“今天這幾場下來，咱們磨合得還不錯。後面那些天我不叫你的時候，你也可以自己嘗試點直拍，權當是練習了。”
“我還是協助好您吧。”她覺得自己未具備一心二用的能力，不太敢嘗試。
“你做助手干得算不錯，但是最好也就差不多這樣了。”
鄒 一怔，他貌似是有史以來首位在她面前炖“毒雞湯”的攝影師。大部分人，包括老賈都在要求她︰再努力一些，你還能做個更出色的攝影助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