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貿C家旗艦店已經試運營了5個月,過了今天的特別招待會就會開始正式營業了。昨晚商場關門後,店員和總公司的執行人員一起連夜布置店面裝飾、陳列新品。今早營業前又再次清潔、準備鮮花茶點。
忙活到中午一點多鐘,刀小冉和同事們笑顏如花地恭送走了媒體和貴賓客戶。大家餓得饑腸轆轆,店長讓女店員先去吃飯,男店員留下來收拾衛生。刀小冉本想留下來幫忙,但又一想“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便作罷了。來日方長,她自信有得是機會可以讓店長看到自己的能力。
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走進國貿四樓的西式簡餐店,點了幾樣省時的餐食。吃飯時,她們小小地發著牢騷,抱怨最近好累。小冉心里嗤笑這算什麼?她可是從燕莎奧特萊斯過來的,每天接待的顧客比她們一周見到的還要多呢。
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鄙視鏈,在奢飾品領域最直接的就是旗艦全品店大于品牌專營店,專營店又大于品牌折扣店。所以小冉剛來時,就連沒有工作經驗的新人都沒把她放在眼里。可她是誰,折扣季日銷75只名品手提袋的女人,即便換到再大的平台,她依舊能爭銷售翹楚。
小冉不插嘴,連听的興趣也不太有。她用濕巾擦了擦手,拿出手機一翻,鄒 給她發了條微信語音。
“你身邊有人要找室友嗎?我想換房子。”
什麼情況?小冉正好也有事找她,離開餐桌將電話撥了過去。
她倆是從大一開始就在一個宿舍里睡對床的死黨,也同是學校社團里小有名氣的角色。小冉家在西雙版納,眼窩深臉又小,巧的是她還會跳孔雀舞;鄒 家在青島,皮膚白身段好,還是校運動會的種子選手。
不過但凡熟悉她們的人都不理解為什麼這兩人會合拍。打個比方,如果說鄒 活在凡爾納的世界里,那刀小冉就是司湯達筆下的寫意人生。
“上次見面時,你不是說找到了一個如家一般舒適的住處嗎?”小冉問。
鄒 正在公司後期部的門口,想起那句話真想扇一扇自己的烏鴉嘴,說不定哪天就要去住真的如家了。
“我回頭幫你問問吧,目前是沒有。是不是你那邊房東要漲價?”小冉繼續問。
“也不是,說起來有點復雜。”
“那就先別說了。我又幫你找了個零活,有沒有興趣?”小冉看見同事們向她招手示意該回去了,點了點頭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你太厲害了。這次是拍婚禮,還是拍寶寶啊?”鄒 來了精神。
“不是。有個顧客常來店里買衣服,听說她想拍私房照就推薦了你。女的,挺漂亮的,應該不難吧?”
“那倒不難,可是動輒就花幾萬塊錢買衣服的人會願意找我這種沒有姓名的拍照嗎?”
“有姓名的都是男人,她可能比較保守吧,就想找個女攝影師。”小冉走下扶梯,眼看就回到了C家店鋪。“不說了啊,我得回去工作了。她的名片我微信給你,自己聯系吧。”
“好,那我回頭請你吃飯。”
鄒 話剛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微信隨之也發了過來。她立刻向對方發送了好友請求,然後敲了敲後期部的門。未來家居的照片她差不多都修好了,唯獨有個玻璃反光的細節想和修圖師請教一下。
“賈老師最近接了那麼多服裝目錄,幾萬張照片等著要呢。林老師昨天從外地發來50張汽車照片,客戶今天下班之前就要收圖,張張都要加高亮、加效果。咱們公司3個攝影老師,一群助手,修圖的就我們兩個人,真的忙不過來了。”修圖師張蕊抱怨著。
“助手也應該懂點作圖吧,我們工作量太大了。就前幾個星期那外模腿上的傷,真是修瘋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白痴貼的紗布,絲絲縷縷的東西最難搞了。丫有一點PS常識的都該知道根本不能那樣做!”另一個修圖師大胡直接罵開了。
“不是沖你啊,小鄒。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再幫你看看。”張蕊覺得他說的有點過分了,不得不來打個圓場。
“好,那我先出去了。”鄒 悶聲悶氣地從屋里退了出來,不管人家說的對不對,這些年這樣的牢騷她都快背下來了。
商業攝影細分到流水線作業,攝影師為了實現創意和提升客戶滿意度,往往不會考慮修圖師的實際操作難度,修圖師的怨氣只能發泄在攝影師的助手身上。
其實只是想問一話就被噴了一身口水,鄒 剛剛的好心情大打折扣。經過老板辦公室時,門開著,老賈坐在沙發上喊她。
“你這什麼表情?”賈千煦看她一臉的喪氣。
“沒事。您換發型了?”鄒 勉強笑了笑。
“怎麼樣?上午剛弄的。”老賈顯擺地搖晃著新燙的微卷發。
“這個好,更有藝術家的感覺。”鄒 隔著一米遠都能聞見燙發劑的味道。
“2點半《今日女性》的準備工作做好了嗎?”
“今天棚里沒別的安排,所以提前就布置好了。”
“《今日》是大刊,現在銷量也不錯,這是第一次合作,咱們得表現好點。”老賈囑咐道。
“我知道。今天是不是要拍一等功女特警?”鄒 興奮地問。
“嗯。拍三組封面備選,還要拍幾張內頁采訪照。都是素人,有得忙,估計又得加班了。”老賈說著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對了,你下班別走,去造型部讓宣萱給你收拾出個女孩兒的模樣來。”
“干什麼?”
“晚上有個攝影圈的飯局,我打算帶你一起去。”
鄒 臉色一沉,吞吐地說︰“我……有約會,特別重要的。”
“人家都帶助手去,我總不能自己去吧。”
“讓阿圓陪您去吧,他肯定特別願意。”
“他倒是願意了,我不要面子?叫你去就去,不就吃個飯嗎?”
干活的時候需要她像個男人,有應酬的時候又需要她變成漂亮的女人。老板的要求簡直不要太多!鄒 突然來了脾氣,沒憋住就把心里話給吐露出來了。“我不去,等您有正經事再說吧。”
“嗨,你這孩子怎麼跟老師說話呢。”老賈以為自己听錯了。
鄒 不想解釋什麼,她不是沒和老賈一起出去應酬過。那些攝影師喝多幾杯就拿她開玩笑,其他助手們也覺得一個女孩子能做賈千煦的助手肯定是走暗門,有貓膩。她有什麼義務要被那些男人調笑,不去大不了被老賈罵一頓而已。他這人脾氣雖大,但對業務以外的事一般不太記仇。
“就憑這死心眼兒,還想出師啊?這麼多年了,你還以為做攝影是單憑技術嗎?沒人脈哪來的生意。你啊,一輩子都別想當上簽約攝影師,比王淼還不如。要不人家都和我說別把機會和期望放在助手身上,尤其是女助手!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還沒教會呢,你就得氣死我。”老賈 了幾句難听的話,沒好氣地說︰“滾蛋。”
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
“把燈光布好了,再把阿圓給我叫過來。”老賈喊道。
“知道了。”鄒 沒皮沒臉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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