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邊飯店一層咖啡廳，臨街的一面是大片的落地窗，裝修和家居擺設都是濃濃的巴洛克風格，夸張的歐式高背座椅，翹著腳的小圓桌，處處透著奢華高貴，卻又不失舒適典雅。
午飯後這段時間咖啡廳里並沒什麼人，顧潛唐撿了靠窗的一張桌子，這里遠離大門和吧台又能瞧見對面的街景，清淨而別有意趣。他剛吃過午飯，正有些犯困，便叫了杯咖啡窩在椅子里小口小口地抿著。
窗外的克雷孟梭廣場寬闊平坦，人造水池里波光粼粼，午後陽光溫暖，時而有法國人三三兩兩地經過，女人穿著洋裝長裙和西裝革履的男伴挽著手，悠閑地散步談話。
目光在那些人身上流連了一陣，覺得沒什麼意思，困意上涌思緒也凝滯下來，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索性在椅子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小憩。
片刻後，年輕的女人走進了咖啡廳，修身的高開叉真絲刺繡旗袍勾勒出玲瓏的曲線，濃妝之下一雙狹長的鳳眼閃爍不定。甫一出現便引來注目禮，更讓她憑添了幾分自信。
她站在門口向里張望，一眼就瞧見了窩在椅子里閉著眼楮的顧潛唐，她微微勾唇，沖侍應生擺手示意不用引路，便搖曳生姿地走了過來。
“請問……”一把甜膩的聲音傳來，顧潛唐微動了動脖子，“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顧潛唐睜開眼，循聲抬眸，正對上一雙如絲媚眼，他頓了頓才懵然道︰“甦小姐？”
甦菁菁面露驚訝，抬手虛掩著嘴巴︰“顧老板竟然記得我，可真是叫人驚喜呢。”
顧潛唐這才似是完全清醒過來，他從椅子里坐起來些，偏頭笑道︰“甦小姐這樣的美人，從來都是讓人一見難忘的。”
“那，顧老板讓不讓人家坐這里呢？”甦菁菁說一句話能拋兩三個媚眼，扭著身子湊過來，“人家走了許久，腳都疼了。”
顧潛唐失笑︰“甦小姐從哪里來？怎麼不叫輛黃包車呢？”
甦菁菁抿了抿唇，道︰“顧老板在等人嗎？”
顧潛唐從西裝馬甲里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又抬頭望向窗外，努努嘴︰“他可能要晚一點。”
“顧老板等的，一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甦菁菁一面說一面輕擺腰肢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讓我猜猜，是郭家小姐對嗎？”
顧潛唐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抬手喚侍者過來︰“給這位甦小姐一杯咖啡，都算我賬上。”又問甦菁菁，“再來一塊牛奶蛋糕？”
甦菁菁笑︰“顧老板真是體貼又大方。”
顧潛唐沖侍者點點頭︰“再給我一杯溫開水。”
不一會侍者端來咖啡、蛋糕和水，顧潛唐遞了糖罐給甦菁菁︰“他們這里的法式牛奶咖啡做的很正宗，可能女士喜歡更甜一些，但其實不加糖更能品出牛奶的醇厚溫暖。”
甦菁菁听他這麼說，便放下加糖的勺子，直接喝了一口咖啡，咽下之後才贊道︰“果然醇香濃郁，味道好極了。”
顧潛唐喝了口水，看了眼窗外才笑道︰“李老板還真是看中萬國橋的碼頭，也還真是瞧得起在下。”
甦菁菁放下杯子，不緊不慢地用勺子挖了一小塊蛋糕放進嘴里，香甜的味道彌漫在口腔里，不由得眯起了眼楮。
“真好吃。”
顧潛唐笑容不變︰“甦小姐沒來過麥邊嗎？”
甦菁菁咽下蛋糕，拿起餐巾在唇邊輕輕沾了沾，這才翹起一條腿靠在椅背上，望著他道︰“顧老板年紀輕輕就已經成了津門商界的翹楚，昭翎他每每提起你都贊不絕口呢。”
顧潛唐搖搖頭︰“甦小姐巾幗不讓須眉，興慶能有今日的規模，你這位股東也是功不可沒。”
甦菁菁拿起小勺攪拌咖啡︰“顧老板不是兩點約了希維里嗎？怎麼不見他來？”
“其實甦小姐有大才，經商的眼光獨到又有膽量。”顧潛唐曲肘撐在桌上，向前傾身，注視著她道，“總有一天會大展拳腳的。”甦菁菁輕咳一聲沒有說話——“我知道三井洋行早有意涉足航運，只是缺個熟悉市場精通業務的人幫襯，甦小姐跟小野先生熟嗎？”
話音剛落，甦菁菁身後的椅子里忽然站起來一個人，轉頭盯著顧潛唐冷笑。
“顧老板，你還真是閑在啊！”
顧潛唐愣了一下，趕忙起身迎了過去︰“李老板，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可等你好半天啦。”
“可不敢當。”李昭翎沒好氣地側身避開，繞過顧潛唐坐在了甦菁菁身邊的位置上，“我這要是晚點到，是不是您就要挑唆著菁菁跟我分家了？”
甦菁菁撇撇嘴，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叫他稍安勿躁。可李昭翎早被顧潛唐剛才兩句話挑起了邪火，生意上的事他能沉著應對，可甦菁菁于他除了是生意伙伴，更是情人關系，試問哪個男人容得另外的男人挑唆自己的女人跟自己對著干？
顧潛唐聳聳肩，一臉無辜地坐回來︰“我只是隨便跟甦小姐閑聊幾句，李老板言重了，您這是哪里來的邪火，要不喝點冷飲敗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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