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老板。”
志飛在我旁邊,側著個身,我想牽他的手,他不讓。我想想,現在他也已經二年級了,只得作罷。母親讓我放學時接他,我們不是一個學校的而且放學也只會比他們晚,所以他總是幾乎在所有人走得零零散散的時候,我才跑來接他,多了幾次之後,他就擺起個腦袋怨著我,這我都是知道的。
昨天夜里母親與我洗碗時談到,弟弟的筆沒了,你得帶他買支筆芯。我搓著手上的泡沫,點頭答應了。
于是現在我們就出現在學校前的小賣鋪里,售賣台上就擺著一支黑色的筆芯,不知為何老板娘向下端倪著我。她說,“三塊五。”
“什麼。”我以為我沒听清。
“三塊五角。”她有些不耐煩地打著呵欠。
“……老板,這根筆芯不是五毛嗎。”
那老板略發脹的面包臉發出一聲冷笑,“筆芯五毛,小弟弟藏的東西——三塊。”
我錯愕,看向一旁慌亂的志飛,志飛突然厲聲叫著“我沒偷!我沒偷!”,還使勁拉著我出門。那老板嚷嚷起來了,指指點點著,喊大家過來看看,有個小偷偷東西了,還穿個學生樣,干這種事,她擺著極其正義的姿態,旁邊的其他家長學生都站著張望。
志飛急紅了臉,我沒拉住他他就跑了,留下我,那老板提高了聲音,你是他姐姐吧,你弟弟可跑了,你不會就這樣走吧,越來越多的人看著我,連外面賣冰糖葫蘆糖的人兒也湊近來。
我摸索著口袋,摸出唯一嶄新的五塊,拍在了案板上,那著筆芯走人。
我跑著去找志飛,跑了很久很久,發現哪里也尋不到他,在路口那累得彎下腰喘氣,我也流落到街頭,如果我不找回他,我也回不了家的。
我突然想起,我兜里還有一張五毛,我把它摸出來,它皺巴巴的,黃的發皮,我突然想起那五塊是我明天的飯錢,我捂著臉,繼續找起志飛來。我來到黃山小公園,這里是我唯一熟悉的地方,也是我唯一可以留下來的地方,我做在秋千上,有幾個小孩圍著我,我又讓給了他們。
我現在挺想回家,可是我無家可歸。
志飛應該回家了吧,這麼晚,可他要是沒回呢,我遲遲不敢回去,又轉悠著半圈,太陽終于落倒了半腰,我也開始害怕,哭了出來,那好像是我記憶里第二次哭,哭的很大聲很丟臉,但周圍都沒有人認識我,我蹲著哭地更大聲了。
等哭完了一場,一切就松弛了下來,精神也就放松了,感覺整個人都昏昏欲睡。
突然我看到那邊的樹葉子有些聳動,我走近了,發現站在上面高高抱著樹干紅著眼眶地志飛,他腰上口袋的一袋薯片呼之欲出就要掉了下來,但他沒有去放回他,而是抱緊了樹干,我知道他是下不來了。他站在極細的樹枝上,既上不下,他隨便動一步,整個樹就搖搖欲墜。
“志飛。”我喊著他的名字。
他看向我,整張臉都是白的。
我伸出手,“你跳下來吧。我接住你。”
那小孩不理我,扭過頭去。
我仍高高舉著手。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手都要酸掉了,他才看向我,像是再糾結試探。
我把手舉地更高些。
那夕陽地余暉透過蔭林樹葉,灑在我的手上,有幾個金色地碎片。
他縱身一躍,我突然想︰要是我現在把手松開會是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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