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稍事片刻國歌奏起，小爺側耳傾听，然後正色道︰“開飯！”
“三，那啥，你家晚飯天天這麼*神聖？”孫總拘謹問︰“國歌听著我自豪。”
“自豪就多喝！”張三起身倒酒，按禮節五嫂、小志、馬琳葡萄酒，小爺、孫總、tobias白酒，抬頭問道︰“嘉年，你開車，可以喝點嗎？”
“張叔，我，我開車不能喝吧？”嘉年諾諾道。
“喝點沒事！咋沒個禮數？”孫總不滿。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嘉年和崽崽喝桔汁。規矩必須遵守，我就是想探探你小子。我跟你爸喝著看看，高興了你就助陣，回家找個代駕。”張三把酒瓶遞給崽崽︰“請，給爸倒酒！小志你講兩句！”
小志端起酒杯起身︰“家宴讓我講話，是三哥定的規矩，溜須我，怕我下次不給做吃的。今晚我接到通知才準備，倉促了。新年快到了，我祝五哥一家，還有家里的大娘身體健康，諸事如意！小爺健康！孩子們開心！哦，我們的祖國繁榮富強！來，喝一口！”
大家舉杯。
“三子，革命家庭就不一樣，這愛國覺悟。”孫總與小爺踫杯喝一口道︰“瞧瞧你五嫂，這場面立馬懵圈。”
崽崽在旁小聲道︰“孫大爺，這話我太爺愛听！”
“大爺我也愛听！”孫總回一句，目視張三道︰“小爺能喝多少？我陪好他！”
“倒多少喝多少！一般這六錢杯每晚就一杯，今天可以兩杯。”
“我心里有數了！”孫總自信道︰“就兩杯不多給，這老頭我可賠不起！”
“五哥，咱倆整一杯！”張三提議︰“小爺你隨意，我和五哥走一杯！”
“這小杯，也就現在有，你倆，整一瓶吧，我看著高興！”小爺鼓勵。
“爸，我要倒酒嗎？”崽崽問。
“不用了，第一杯走禮貌，然後我和你孫大爺自己來！”張三道︰“你陪好嘉年哥！嘉年你不要客氣，你嬸福建人，做了兩道家常菜，這個是醉排骨這個釀豆腐，你嘗嘗！”張三給嘉年夾幾筷頭。
“謝謝！張叔，我跟您匯報，剛才tobias跟我說英語，他太強了，我們不是一個等級。我覺得，以我的英語水平，現在留學，留學不現實。”嘉年說。
“那不見得。我相信你有四千上下單詞量，托哥也不過如此，只是他的听力、口語強而已，有了語言環境提高快。”張三表面鼓勵，其實他分析，嘉年熟練運用兩千單詞都算多。
嘉年臉紅︰“張叔，您高估我了。留學我要重新考慮。我看您讀英文原著，還做筆記，所以我知道我應該更加努力才是。您的《麥田守望者》我讀過中文，挺喜歡。”
“知識不是萬能的，沒有知識卻是萬萬不能的。”張三望著嘉年道︰“我喜歡你，你跟你爸一樣坦誠。你爸能吃苦，你好像略差點，你爸脾氣臭，你渾和。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我好讀書但不求甚解，脾氣不錯但比較功利。但我和你爸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做事我倆都執著，不達目的不罷休。靜遠路的圖書館是你爸蓋起來的，評上了魯班獎，以後就是市里的地標建築，學以致用就是他的驕傲！我和你爸年齡差的多點，脾氣愛好不盡相同，但我們彼此尊重。來，五哥，咱倆再喝一杯！”
孫總感覺到兒子態度的轉變，草！有點快呀！剛才他們爺倆聊了十多分鐘，聊啥了?嘉年立馬謙虛。
張三這套玩意，是特麼能白呼啊！
“三哥，你給大伙提議一杯，然後單喝好嘛？”小志提醒道。
“對！對！我太不見外了！”張三不好意思︰“五嫂，我提一杯，這些年五哥取得的工作成績，離不開嫂子您的默默支持！公司在大家的努力下，業務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五哥的擔子也越來越重。當然他一直想撂挑子回家，陪大娘，陪你旅游。公司班子已經考慮後備梯隊的建設，再給我們幾年時間，他就可以解甲歸田了。所以，借著家宴，我感謝您的擔當。還有在座的孩子們，知識就是力量，希望你們仔細品味，為未來的人生充好電。馬琳學業有進步，今天叔叔表揚，但你花錢多了今後注意，崽崽成績尚可泛善可陳，你學習，不是給我和你媽學的，希望再上一層樓啊，嘉年我接觸短暫，憑感覺，你是個合規合矩的孩子，且勇于反省，這點實在難能可貴。相比之下，托哥我更喜歡，學習認真，不恥下問。恆信者有恆業，你們三個都要跟他學習。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我就是這麼個心意。來喝一杯，我祝，在座的親人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五嫂抿了一小口︰“小志，馬琳姑娘我听說過，這位托-哥啥來頭？三子他們跟德國有業務？”
“沒有！托哥是馬琳男友，學校放假回家過節來了。”小志解釋道︰“這小伙我和三哥喜歡，踏實上進，我家馬琳嫁了真不錯。”
馬琳臉紅，她可是領回家好幾位同學，唯獨這次，和和氣氣的小志嬸嬸亮出了態度。
“可別再折騰了！”張三對小志也對馬琳說︰“德國東西不錯，比方說咱家高爾夫，安全，可靠！”
馬琳全都听懂，她對張三又愛又怕。
“姐，托哥我喜歡。”崽崽拋個媚眼︰“我想以後去德國看你。”
馬琳羞澀，雙手揉搓崽崽腦瓜，托哥一臉懵圈，勸阻︰“安全？安，安-靜！”
“我看出來，崽崽和馬姑娘交情不淺啊，家里有個女兒多好！”孫總放下酒杯，對小爺、張三道︰“我就喜歡女孩，一胎坑人不淺，不信再過一二十年毛病就冒出來。小日本三十多萬平方公里，相當于咱一個省，人家一個多億也沒嫌多。計劃生育不是不可以，兩指標！如果兩國交戰，我估摸咱三個獨生子打不過人家一個，膽量，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精神需要加強，不能自斷後路。三子你說是不？嘉年倒酒！”
“我倒酒！”馬琳起身拿起酒瓶︰“太爺倒酒嗎？太爺想喝。”馬琳請示張三。
“給太爺倒上！”孫總發話。
馬琳給孫總斟滿︰“孫叔喜歡女孩，我是女孩，我倒酒您高興，是嗎？”
孫總哈哈大笑，忙說︰“高興！太高興了！哪天叔叔我請你和你對象吃飯！”
“馬姑娘聰慧，這眼力價和麻利筋，沒白在咱中國待呀！”五嫂夸獎。
“我發現馬琳這學期語言大有長進，敢說話了哈！”小志贊賞地看了馬琳一眼︰“我想想怎麼獎勵你啊！學習就是積累，然後量變變質變，一飛沖天，崽崽，你看出姐姐的變化了嗎？”
崽崽立馬嚴肅起來，低聲道︰“媽，我努力！”
馬琳又拍了下崽崽的腦殼︰“百舸爭流？對，百舸爭流不進則退！”
聞言張三開心笑了︰“馬琳，你爸的錢沒白花！下學期叔給你提高生活標準。只要肯學，啥都好說！會用成語典故了，不簡單！現在掌握多少個了？”
“三四十個左右。”馬琳靦腆道︰“叔，我會繼續努力！”
張三沒料到掌握的這麼少，當著眾人的面還是鼓勵為好，于是道︰“新學期每月增加三百元生活費，馬琳你看可好？你掌握一百個成語，每月五百元，兩百個熟能生巧，每月一千元。你這個百舸爭流，用的就非常好，很驚喜呀！”
“謝謝叔叔！”馬琳滿臉興奮，摟著著張三手臂，道︰“叔，您知道上海費用比較大哈，五百可以嗎？”
小志笑了，馬琳這丫頭鬼道，順桿就爬，于是道︰“可以。”
“我看不可以！”張三馬上反駁︰“一百個成語是五百塊，這是標準。給我倒酒吧！”
“爸，如果我姐開學前掌握了一百個呢？是不是就給五百了？”崽崽問道。
“當然。”張三回答︰“老爸一個唾沫一個釘！”
“姐你答應我爸！”崽崽鼓勵馬琳︰“我幫你，不就六十個成語嘛！”
“姐姐不敢答應！崽崽你不要使壞我，時間緊記不下來，這個三百也沒有了！”馬琳反對。
崽崽起身走到馬琳跟前，嚴肅道︰“姐，你要相信我！答應我爸！我一個星期保證你學會，我甚至保證，咱們下了飯桌前，你就能記下十個。”
馬琳猶豫不決︰“崽弟，你不是逗我？”
“我干嘛逗你？姐對我的好我知道，我這是幫你！”崽崽說道︰“今天我爸心情好，姐，你可不要錯過機會！”
“好！我答應！”馬琳對張三堅定說道。
“孫大爺，爸，一會讓托哥給你們倒酒，我輔導輔導我姐。”崽崽致歉︰“我爭取半小時，讓我姐記下十個成語。”
孫總摸摸崽崽的頭，說道︰“小子，你可不要吹牛！成語不僅要記下來，還要解釋含義，懂嗎？”
“懂，大爺。我試試看。”崽崽信心滿滿。
“軍中無戲言，懂嗎兄弟？”張三挖苦崽崽道︰“馬琳，你押寶押錯了，你弟小聰明你不知道嘛？五哥，咱們繼續喝！”
“好！容我講兩句。”孫總整整衣，起身道︰“今晚到三弟家做客，感謝弟媳盛情款待！公司這些年取得了長足進步，每位員工清楚，這里面飽含了董事長的心血，自然有小志你的功勞。看到你們倆口子一床兩好，五哥心里頭真的高興！我是公司改制後調進來的，按出身是半路出家，算不上元老。但三弟從沒把我當外人看，反倒是我自己顯得有點見外了，為老不尊，不大主動與三弟聯絡感情。但人啊明辨是非，是有感情的，三弟一心為公的做法打動了我，我願意為公司發展盡心盡責、竭盡所能。今晚晚宴我們一家三口大開眼界，听國歌，時時刻刻家國情懷，談讀書，知識就是我們的精神食糧，頭一次，我感到自個年輕了許多，重回上山下鄉的熱火年代。閑話少敘了，我提議一杯，祝小爺長命百歲，祝大家心想事成！也很期待崽崽的教學成果啊！”
張三等眾人跟著起身，一起踫杯。
“馬琳听懂多少？”小志坐下後問道。
“一半吧，剩下要猜，然後理解。”馬琳回答。
“你孫叔叔話里就有不少成語典故。”小志說道。
“我不知道。”托哥說道︰“我要學習崽哥！”
“托哥比較費勁，崽哥不教。”崽崽對馬琳說道︰“咱倆抓緊吃飯，然後記成語，趕在我爸和孫大爺喝完酒前考試。”
“我做不到，我不要錢了！”馬琳告饒。
“不行！”崽崽扯過來馬琳，小聲道︰“你沒看到，我爸和孫大爺鄙視，就是瞧不起我倆嗎？我爸一直瞧不起咱倆學習，姐，你知道不？”
“知道啊。”
“所以，你趕緊吃飯！”崽崽命令道。
“姐要出丑，崽弟你不能活，知道嗎？”馬琳小聲威脅道。
“弟明白！吃飯！”
張三和孫總相視一笑，孫總道︰“我批準你倆可以提前下桌準備，一個小時後測試。補充一下，不僅要記住，還要解釋清楚。”
“爸很期待啊！”張三示威崽崽。
迎著張三打擊的目光，崽崽道︰“爸您瞧好，給錢啥都能辦，你不是總說社會經濟嘛，我明白。”
“我說兒子，是市場經濟。不過你倒是很社會呀！時不我待抓緊吃飯啊！”孫總哈哈大笑道︰“三子，我一輩子爭強好勝，今晚青春煥發，我倒想看看，是我們這一代踏實，還是他們這一代上進。”
“學問使不得小聰明！崽崽你要完犢子！”小爺壞笑︰“馬琳丫頭，你節衣縮食吧！托兄弟倒酒，那就讓他說兩句吧，馬琳你翻譯給他。”
馬琳用英語給托哥解釋中國的酒桌文化，托哥如小雞啄米般點頭。“you got it ?”最後馬琳問他。
“i see， what you are saying。”托哥回答。
馬琳給他倒滿酒︰“go!”
“我是曼因斯坦 托比阿斯，來自德國法蘭克福，在港口事務局工作。因為與中國業務越來越多，港口事務局派遣我到上海學習中文。嗯，對，我是托比阿斯，我今年27歲，我一個人。我，我謝謝中國，因為我知道認識馬琳，還有張叔叔全家，孫叔叔全家。我準備，我想想，我祝大家健康，高興！先干為敬！”
托比阿斯面色漲紅，雙手顫抖一飲而盡。
張三帶頭鼓掌︰“好！太好了！”
“小伙子，你很優秀！大爺我高興！”孫總起身，拉托哥坐下︰“先干為敬我太喜歡了，我們東北喝酒場合都這麼干！三子，你發現沒有，這小子祝酒詞開始是套路，估摸背了千八百回了，後來才是自由發揮，但都听得懂，這就行啊！”
“這小子有股釘子精神，我特麼服氣！德國我去過，企業規模不大，但術業有專攻，做的東西就是好，人種就這樣！”
馬琳英語翻譯給托哥听，她說我自己也不能全部听懂，但兩位叔叔表揚你有釘子精神，就是認真。還有，你的講話開始是準備過的，後邊才是你自己動腦筋的。大家听懂了，他們喜歡後邊。
托哥滿臉興奮，英語道︰“我知道，我听到掌聲了。張叔叔“他媽的”我來東北後知道了，高興或者不高興都可以這樣說，當然現在他是高興。”
張三听著笑了，看到嘉年也在听，于是問道︰“嘉年，托哥在說什麼？”
嘉年略感羞愧︰“托比阿斯說，他的祝酒詞您認可，高興。我的單詞量不多，听力更需提高。”
孫總認真望著張三，尋求答案。
“是這麼個意思！”張三接口︰“嘉年你繼承了你爸的智慧基因，但你沒有你爸和張叔的執著。至于托比阿斯的英語，你不用羨慕，他在英國上的高中，而馬琳從小就上英語私教，也在英國上過一學期高中。你無論留學，還是國內工作，張叔都尊重你的選擇，一會咱倆好好聊聊，至于英語，必須學習，好比美元在國際結算領域的霸主地位，這特麼都是沒辦法的事，俄國人、德國人不也在學英語嘛！公司里能輔導你、我英語的大有人在，比方說你李四叔叔，倫敦拿的博士，比方說進出口的高總，是你爸和我的麻友，英語和麻將一樣玩得好，還有安娜阿姨等等，這些資源你要利用好。但請你記住，靠英語吃飯是不行的，他就是一個工具，一個開拓視野打開世界窗口的工具，還得有個專業才行，常言道靠手藝吃飯。因此，我希望啊，你靜下心來想想，往後到底想做什麼？有一次你李四叔叔引用了一段電影《燃情歲月》的台詞開導我，當時他還講的英文，話是這麼說的︰“有的人能清楚地听到自個兒內心深處的聲音，並以此行事。這種人要麼變成了瘋子，要麼成為傳奇。”當時為什麼開導我？因為公司做著做著就到了瓶頸，不清楚下一步該怎麼干。我在你24歲的年齡，朝三暮四，想干啥的打算變來變去，這太正常，縮短這個周期最好。不要盯著別人所謂的成功，不要過多盯著市儈的表象，要多問問你的內心，她是否如願所償，是否充實。我和你爸多少算小家乍富的人，錢這東西開始我倆都喜歡，干到現在收不住手了，為啥？下邊幾百號人，我們得為他們活著，細想還真沒多大意思。在你初、高中最關鍵的時候，你爸沒時間管你，天天在工地蹲著，如果他知道輕重緩急，點撥點撥你，你這麼聰明上個一本手拿把掐的。崽弟你今天看到了吧，小小年紀挺自負，自信那是要靠底氣的！你們兄弟倆，還有那個馬琳，你們仨都欠一把火，燒燒你們可能就成鋼了。現在的大學不咋滴，因為學習風氣不咋滴，所以有個文憑夠用就行，問題是，必須讀書必須思考。你給我和你爸倒酒，我不能冷落了你爸，我可是靠他吃飯。”
“張叔，您教導我的話全記住了！”嘉年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陪您喝一杯，回家我找代駕。”
“好啊！”張三笑了︰“找代駕，那就不是喝一杯就完事了，咱得把找代駕的錢喝回來，成嗎？”
“成！我都听叔的！”
“爽快！”張三贊賞︰“其實開飯後我一直就在想，嘉年能不能陪我和你爸喝一杯。知道為啥嗎？喝酒在中國有特殊意義，在中國做事要符合中國國情。酒桌上，如果你是個晚輩，你必須整點，哪怕心里老不樂意。整點整點，你的人品人脈就都整來了，我年輕那會，給領導當秘書當狗腿子，我也不樂意呀，後來一個領導告訴我，都特麼從奴隸到將軍的，順序翻過來，基本窮途末路了。”
托哥聆听學習中文，念念有詞︰“開飯，為啥嗎？酒桌，特麼。”
“三哥，你說話注意點國際影響。”小志提醒︰“嘉年，好事成雙，你就陪兩杯！否則你叔沒完沒了！你爸都得陪坑里去！”
“嘉年，你就兩杯！”孫總提醒︰“你張叔喝高興了自來瘋。”
“嘉年這小子，喜歡！真喜歡！實事求是，不浮夸不遮丑！陪喝一杯，說明跟我一樣會來事，代駕，說明懂規矩。年輕人見多了，這小子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張三起身，給托哥也倒滿︰“我們一起喝！”
四人一干而盡。
“叔，我倆去做功課。”馬琳過來與孫總、張三招呼。
“丫頭努力！”孫總握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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