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吳康山要在督軍府後院里點燃一把火,余柏華又怎麼會真的蠢到毫無防備呢?
老百姓都在余柏華的安撫下,跟隨副官整齊有序的回去登記造冊了。
地上尹表哥的尸體,不要余柏華吩咐,立刻有識趣的小兵上前抬了下去,還有人拿著水桶刷子清洗帶血的地面,不多時,地上一滴血跡都看不見了。
而原本嘈雜如同早上菜市街的督軍府門前,突然之間空蕩寂靜的可怕!
吳康山眼睜睜的看著老百姓都走完了,他派去報信的人卻還沒把老夫人弄出來,不由得有些失望懊惱。伸長了脖子一個勁的往府里望,專注的連余柏華走近都沒察覺。
“二叔。”
余柏華跟老督軍不一樣,老督軍公私不分,余柏華卻分的清楚,談論公務時,他對吳康山的稱呼是“吳副督軍”。
私下里,余柏華按輩分喊吳康山一聲“二叔”,然而他心里卻早就恨不得將他二叔打出一萬個窟窿眼!
吳康山自然又是笑面虎的標準表情,笑的熱絡又和藹。
“賢佷啊,你實在太沖動了!怎麼就殺了尹少爺呢?一群烏合之眾你怕他個鳥,不行二叔帶兵幫你鎮壓不就完事兒了,你怎麼就把尹少爺給殺了呢?這下可怎麼跟老夫人交代?”
余柏華一直告訴自己要隱忍,自古成大事者那一個不是受盡萬般屈辱磨難?韓信可受胯下之辱,勾踐尚且臥薪嘗膽,他又有什麼不能人的呢?
“二叔此言差矣,他們不是烏合之眾,而是我金陵百姓!既然是我金陵百姓,我這一方正司長,當然要為他們主持公道!”
正司長?正?
吳康山被這個字刺的心里頭非常的不舒服,金陵督軍是地方正司長,副督軍則是副司長。而吳康山生平最恨的就是這一個“正”字!
余柏華的老子頂著那個“正”字壓了他幾十年,現在這個乳臭未干的冒頭小子就因為會投胎,什麼軍功都沒有甚至還沒上過戰場,就能繼續頂著“正”字壓他一頭?
吳康山怎麼服氣?換誰誰都不服氣!現在可是民國了,父死子繼那一套雖說還不能徹底廢止,可多少地方都是兒子上來坐不穩頭一把交椅,換了從前打天下的老臣上來坐!
吳康山自認不比誰差,論謀略城府,論兵力財力,余柏華跟他根本不能比!吳康山缺的只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契機!
今天這一場鬧就是他千辛萬苦為自己制造的契機,只可惜他萬萬沒有想到余柏華的心竟然那麼狠,眼楮都不眨一下就槍斃了尹表哥!
看樣子從前是小瞧這小子了,老督軍的錢沒百花,送余柏華去留洋還真是留對了!看看這小子,年少時分明跟他表哥是一路貨色的,都是一樣的不學無術,留洋這幾年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改變了,城府也越來越深!
吳康山深深的認識到自己低估了余柏華,而此刻的余柏華卻忍不住要讓他更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
“二叔,既然來一趟,不如一起用晚飯吧!這天色也不早了,一起吃頓飯,小佷也正好有幾件事兒想要跟您討教一下。”
余柏華這話說完,吳康山身邊的參謀就上前一步扯了一把吳康山的袖子,示意他千萬不可答應。余柏華頓時笑了出來。
“怎麼,二叔現在連在督軍府吃頓飯都不敢了嗎?可是真像我父親生前常說的,二叔為人膽小,年輕時就只會跟在他身後,不敢自己出來打天下。”
余柏華這句暗諷隱藏一段往事,當年吳康山曾經有機會割據一番,與老督軍平起平坐,共成一方司長。只可惜他沒有那份魄力,不敢豁出去命拼。
于是領兵前去攻打樊城的老三成了如今的樊城督軍,吳康山則縮在老督軍,幾十年了,二把手還是二把手,當年義結金蘭的幾兄弟,只有他現在還是個副的!
吳康山膽小,那是老督軍這一輩的兄弟們才敢拿出來說嘴的玩笑,但在余柏華嘴里听到,吳康山心中怎麼都不是滋味。
“賢佷你說的哪里話,要認真算起來,你二叔我在這督軍府里頭待的時間,可比你小子長!當年二叔奉命將原本的兩江總督署改造成如今的督軍府時,你還沒出生呢!”
確實,三十年前老督軍割據金陵,五年後余柏華才出生,少年時他又去留洋,算起來他在督軍府的時間確實沒有吳康山長。
但那又怎麼樣?如今他才是督軍府的主人!
余柏華笑笑不語,拿眼楮看著吳康山,仿佛在激將,質問他到底敢不敢赴約!
吳康山這個人最受不了別人的激將法,當即不管身邊的參謀是不是快把他袖子給扯下來了,張嘴就答應與余柏華共進晚餐。
余柏華禮數周到的做了個“請”的姿勢,吳康山就大步邁進了猶如黑暗中的厲鬼張大的血盆大口一般的督軍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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