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軍的那些領軍人江穆清都調查了解過,他們有些清明,有些不願同外軍同流合污,甚至有的寧願死也不上洋人的醫院……
這樣錚錚鐵骨,江穆清選擇了將百姓交給他們。
所以,他打開了城門。
可是如今,他已被革職,四年後,那件事將不會再發現。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這一切都在牧笑白的掌控中,是他給唐輔河下了暗示,讓唐輔河將江穆清革職,並下令讓他終身不得參軍。
不僅如此,將葉麟拉上這個位置,也是牧笑白的意思。
畢竟葉麟是江穆清的人,如果這個接替他的人不是葉麟,江穆清是不會放心的。
做這一切,牧笑白本沒有愧疚感,可是當她看見滿城百姓圍攏了少校府,並且將整條街都霸佔的時候,牧笑白突然意識到,或許,不舍的不僅僅是江穆清……
江穆清的同僚沒有人來送他,沒有人留他,但是這些曾經受過戰亂傷痛的百姓,這些曾經瀕臨死亡的百姓,這些家離子散的百姓……卻自願前來送他。
有心的人,別人是能看見的。
一年的時間,真的值了。
江穆清沒有落淚,鮮少笑的他,這一次展開了安撫地笑容,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同那些百姓揮手。
江穆清的情和義,這一刻,牧笑白終于看清了。
原身,你喜歡上了一個很不得了的人呢……
江穆清離開了,他幾乎是從人群中擠出去的,他每走一步,都要向擋住他去路的百姓道謝、告別,他不厭其煩地說著謝謝,說著再見。
“江大人!”突然,一個婦女跪在了江穆清的面前,婦女身邊,還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一條腿的小腿不見了,但依舊也跪了下來。
江穆清趕緊將小孩扶起來,小孩卻被他的母親用力拽來跪下。
“江大人,我兒的命是你給你,你要離開,請讓我們送您一程!”
江穆清愣住了,人群中有了第一個人,也有了第二個人。
“江大人!我母親年邁在家來不了,她讓我給您帶一句話,她說,謝謝你了!”說話的那人是個中年男人。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他母親那一條命是江少校給的,當時他都放棄了,只有江少校沒有放棄……
這一跪,是江大人應得的!
那中年男人跪了下來, 的,還有別的百姓跪了下來。
這一刻,江穆清再也繃不住,臉上滑下了淚水。
唐輔河派來的那個監督江穆清的士兵都驚呆了,他從不知道,軍民關系有一天可以如此好,他竟不知道,江穆清如此受愛戴。
他一直以為,江穆清是一個受妖蒙蔽雙眼的無知戰士……
“江大人!謝謝您了!”
“江大人!一路好走!”
“江大人!常回來看我們!”
“……”
人群中再次熱鬧起來,江穆清站在原地,手捂住雙眼抬頭,默默地沒有說話。
眼淚用江穆清的指縫擠出來,愣是沒有听見江穆清的哭聲。
少頃,江穆清放下手,抹了把淚,只能看見他通紅的眼楮,就連睫毛都被打濕粘在一起。
“少校哥哥。”一個小女孩竄到了江穆清面前。
江穆清蹲下身,握住小女孩的兩只胳膊,溫柔地問到︰“怎麼了?”
“少校哥哥,你離開,是去找牧姐姐嗎?”小女孩眨巴著眼問。
在天上藏著突然被點名的牧笑白一愣,她仔細一看,這個小女孩,她記得……
小女孩當初因為得了瘟疫被父母拋棄,是士兵在城外巡邏的時候,撿到她的,那時候,小女孩高燒不止,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太虛弱的身體也承受不了牧笑白的靈氣。
那段時間,牧笑白費盡心機、盡心盡力地和幾個小姑娘輪著照顧小女孩,江穆清一有空就到小女孩跟前講那些有趣的故事。
後來小女孩燒終于退了,身子也沒那麼虛弱了,牧笑白才敢給小女孩用藥。
小女孩吃了半碗藥,便漸漸恢復了健康。
小女孩恢復健康後,牧笑白便著手調查城中有哪戶人家因為瘟疫失去了女兒的,牧笑白便把小女孩送了過去,那家人收下了小女孩,並且生活得很愉快。
後來牧笑白因為靈氣用得過多,昏睡三天三夜的時候,小女孩幾乎是天天都來看牧笑白,拉著牧笑白的手給牧笑白講她新家的故事,講她養了一只小白兔,還養了許多小雞。
當看到小女孩的時候,牧笑白眼里就有了淚花,尤其是听到小女孩天真的話的時候,牧笑白只能閉上眼,捂住胸口。
“你想牧姐姐嗎?”江穆清沒有回答小女孩的問題,只是用另一個問題來“回答”。
“想!”小女孩用力點頭,隨後拉住了江穆清的大手,“少校哥哥,我听他們好多人說,牧姐姐不是好人,但是……但是我覺得,牧姐姐是好人!”
小女孩堅定的眼神在發光,江穆清一瞬間看得有些失神。
“她為了救我們,累到了自己……娘說,那就是好人!”小女孩從懷里摸出一個護身符,護身符粉粉的,軟軟的,小荷包一面繡了“江”字,一面繡了“牧”字。
“這是我和娘一起做的!里面的毛,是我養的小白的毛,上面的字,是娘繡的,娘說,這個護身符,是她去土地公廟開過光的!雖然我不知道開過光是什麼意思……但是但是娘親說,這個很好!可以保佑你們!”
小女孩說話斷斷續續、結結巴巴的,江穆清一抬頭,便看見站在一旁的小女孩的養母,小女孩養母沖江穆清一笑,江穆清微微點頭。
“謝謝童童啦!哥哥一定把這個帶給牧姐姐!”江穆清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還要,還要給牧姐姐說童童很想她!”小女孩急急忙忙補充道。
“好,哥哥知道啦!”江穆清將小女孩抱起來,走到小女孩養母面前,將小女孩遞過去,一邊道︰“多謝。”
小女孩養母接過孩子,輕聲道了一句︰“保重。”
江穆清頷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往外走。
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給江穆清告別,江穆清都一一應下了,最後,站在城門口,和大家作別。
葉麟將江穆清送出城很遠,還有許多百姓跟著,最後葉麟只好停下來,讓不少士兵攔住他們。
“江大哥!”葉麟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叫這個名字了。
“嗯!”江穆清轉身揮了揮手。
“保重!”葉麟說完,猛地深吸幾口氣,盡量讓刺鼻的酸意給壓下去,不能哭……
江穆清沒有回頭,只是伸手搖了搖。
一路珍重。
牧笑白看著這一幕,垂下了頭。
她當初和江穆清一起救人,她整天忙在藥和人只間,後來因殺人躲避的半年,她也從未細細去了解過江穆清到底做過什麼。
如今,牧笑白意識到,江穆清做的事太多太多了,他從來都是默默的,從來不說。
不知怎麼的,牧笑白突然想起了季斯揚。
季斯揚那小子,也是這樣的,總是默默地做事,從來就不說什麼……
突然被牧笑白點名,坐在房間里的季斯揚還是一愣。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是道非還是季斯揚,但是一看見牧笑白想起自己,他依舊很開心。
見江穆清走遠了,牧笑白就變成了一只鳥,突然飛到江穆清面前。
江穆清心情還算不錯,沒有理會擋住他去路的鳥,他只是向右跨一步,躲開了。
“嘰嘰!”牧笑白憤怒地叫出聲。
江穆清一怔,隨即感受到來自自己血脈中的熟悉感,臉上頓時就綻開了笑意。
“小家伙!”江穆清驚喜地喊出聲。
“別聲張,噓……”牧笑白變成的鳥,吐出了人話……
江穆清早就習慣了,伸出手,牧笑白便停在了江穆清的手心中。
江穆清優哉游哉往前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和牧笑白講話。
他被革職後,他的確是想出來找牧笑白的,可是天大地大,要如何去找?他本來還愁著呢,結果誰知道,剛出來就踫上了,真好。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江穆清低聲問。
“沒有,你放心,我可是半仙。”牧笑白站在江穆清的肩頭,得意洋洋地說。
“那就好,那現在你在哪里?華山嗎?華山那麼多道觀,你還能回得去嗎?你師父怎麼說?有沒有為難你?”江穆清一肚子問題,真是恨不得馬上就得到回答。
牧笑白給問煩了,啄了江穆清的耳垂一下,“小子,說慢點。”
“好好好……”江穆清立馬求饒,嘴角卻帶著寵溺的笑意。
“我現在雲游四海,哪里都去,”牧笑白頓了一下,繼續道︰“現在你被革職了,打算去哪兒?怎麼樣,要不要跟著我混?就是危險了一點……”
“好啊,”江穆清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危險嗎?我在危險中生活了十幾年了,戰場都沒要我的命,你這算什麼?”
牧笑白“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啊!那就這麼決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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