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笑白知道,就瞅褚若光屏退宮人就可以看出,他應該是有話對自己講,所以她也該命鸞鏡退下。
可是,牧笑白並不想和褚若光單獨呆在一起。
看牧笑白那麼沒有眼力勁兒,褚若光這會也不想去動牧笑白的人,便由著去了。
此時是冬天,茶水裝在茶壺里容易冷,鸞鏡便放了小火爐在桌上,小火爐煮著水,杯中茶飲完,又在公道杯中沖滿分茶即可。
“朕倒是想起一首詩。”褚若光喝完一杯後,鸞鏡趕緊上前就要去添滿,褚若光卻是扶了扶手,示意牧笑白來。
褚若光這麼做,倒是有心想諷刺一下牧笑白。
“朕愛喝濃一點。”不容牧笑白拒絕,褚若光直接說出了他的要求。
牧笑白無語,這褚若光是存心看她牧笑白笑話了?
原身牧笑白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技能,畢竟在丞相府她可是什麼都沒有學的,但她牧笑白,卻是會的。
她是牧家千金,從小都開始培養,插花、茶道這些都是小菜一碟。
牧笑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左手扶住右手的長袖,手上開始動作。
牧笑白畢竟是學過的,雖稱不上茶道高手,但和以前的牧笑白比,實在太好了,這一幕,讓褚若光和鸞鏡都驚了一下。
皇後竟然會煮茶?
牧笑白沒有在意這兩雙驚訝、好奇的目光,自顧自地說︰“皇上方才說想起一首詩,不知,是什麼詩呢?”
褚若光愣了一下,道︰“香山居士寫的一首寫酒的五言絕句。”
“哦臣妾知道是哪首了,這首詩啊,在臣妾看來,倒是一首好詩,顏色妍麗,落落大方。”牧笑白故作高深道。
牧笑白是故意的,她既然能嶄露鋒芒,她就不打算藏著,她明明有那麼好的家世,好到讓皇帝都忌憚她,你說她還藏著掖著做什麼?
倒不如展露出來,讓別人高看她、忌憚她,興許下場絕不是命定的那樣。
“哦?皇後知道?”褚若光顯然很驚訝,不過多的,更是一抹感興趣之色。
他在思考,這牧笑白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
她若是裝,那以前的她是裝的,還是現在才是?
“臣妾如何不知?寫雪、寫酒的詩,臣妾認為,當屬香山居士這一首了。”牧笑白淺笑盈盈,美得不可方物。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牧笑白一邊沉吟,一邊搖頭,情到濃時,她轉頭看向冰湖,目光沉沉。
“皇上可要飲酒?臣妾命鸞鏡將酒取來。”少頃,牧笑白轉過頭,直直看進褚若光的眼里。
褚若光一驚,眸中寫滿了驚艷。
他承認,論天下他見過的女子,牧笑白是最美的。
此刻沒有月光,但星光投影在冰面上,折射出冰冷、凌冽的光芒,當這光傾注到牧笑白的臉龐上時,竟意外柔和了。
那光,細細勾勒出牧笑白面容的輪廓,描繪出牧笑白修長地脖頸,一路延伸到雪白的狐狸毛圍脖里,雪白的狐狸毛襯托出牧笑白更加膚白貌美,巴掌大的小臉上,竟露出了少女的嬌憨。
皇後當真已是二十有五了,為何還似碧玉年華的女子一般?
褚若光當真已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細細打量自己的皇後了。
“好。”出乎意料的,褚若光竟然同意了。
“鸞鏡,將茶撤下,煮些酒來。”牧笑白回頭睨了鸞鏡一眼。
“是,皇後娘娘!”
鸞鏡應下,正在撤茶呢,便听牧笑白接著道︰“除了大棗和枸杞,再放些姜進去,暖胃,對了,紅糖少些,增濕熱的。”
“是!皇後娘娘!”鸞鏡趕緊應下,利落地收拾了東西離開。
見牧笑白有條不紊吩咐著,褚若光臉上,不知怎的,漸漸有了笑意。
心情好起來的褚若光此刻也和牧笑白嘮起了家常,問道︰“皇後身邊怎只有鸞鏡?欺花呢?莫不是偷懶去了?”
瞅瞅,心情好的褚若光,連牧笑白身邊的丫頭都關心起來。
其實,就是因為褚若光這種若有若無、似真非真、偶爾細致的關心和愛意,才讓牧笑白無法自拔。
牧笑白雖不學無術,但她好歹性子開朗,她並沒有尋常女子的三從四德,所以完全以丈夫為天,在她身上根本不可能發生。
但是褚若光就是把原身吃得死死的,就是因為原身深愛褚若光。
不然,怎麼會為他懷孕生子,為他在宮中浮沉,甚至接納了其他女人?
牧笑白覺得可笑,現在她這個不愛褚若光的牧笑白上線了,褚若光卻好像上心了。
“沒有,欺花被臣妾吩咐做別的事去了。”牧笑白淡淡道。
“那怎麼行!欺花都被你派去做事了?皇後身邊可是人不夠?可要朕……”
“不用了皇上。”牧笑白冷淡地打斷褚若光。
褚若光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對了,不知皇上深夜來臣妾這里,所為何事?”牧笑白轉頭,一雙清冷的眼楮就這麼看著褚若光,豪不躲閃。
褚若光好歹也是皇上,肯定不會被牧笑白這眼神驚到,他只是覺得,牧笑白的性子變了許多。
褚若光總不能說,是因為今日處理公文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牧笑白白日里可憐兮兮的臉,心下燥熱難耐,想來看看吧?
“倒也沒什麼事,慎兒讓皇後神傷,朕便想著來陪陪皇後,明日一同等慎兒。”褚若光都這麼說了,牧笑白萬沒有再趕走的道理了。
牧笑白心里煩躁得很,根據原身的記憶,皇上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在皇後這里過夜了,不僅如此,似乎關心都少了許多。
要是今晚皇上在皇後這里就寢,並且一同與皇後、太子用了早膳的這些消息傳了出去,這正陽宮還真的沒辦法安靜了。
“皇上對臣妾的一番心意,臣妾實在感動,可皇上政務繁忙,臣妾和慎兒萬不敢耽誤!”牧笑白說著,就要跪拜下去。
自然,牧笑白是不會跪拜的,這不,她算準了褚若光會伸手抓住她。
這時候,鸞鏡來了。
鸞鏡見狀,嚇了一跳,為褚若光和牧笑白倒了酒之後,就戰戰兢兢地將酒壺放到紅泥小火爐上煮著。
褚若光收回手,一口就將酒飲盡。
酒的辣味和姜的辣味,很好的刺激了褚若光的喉嚨,讓褚若光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
他被牧笑白“拒絕”了,似乎有些“傷心”,便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牧笑白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
褚若光當真是喝了許多,喝得臉色潮紅,全身發燙。
沒一會,褚若光就“醉得”趴在了桌上。
牧笑白眨了眨眼,也趴著,伸手戳了戳褚若光的臉,發現對方只是瞥了瞥嘴角,就沒有多余的舉動了,便常常舒了一口氣。
“終于醉了……”累死老娘了。
後邊一句,是牧笑白沒有說出的話,畢竟鸞鏡還在旁邊……
“鸞鏡,你去把皇上的人叫過來,讓他們扶皇上回他宮里休息。”牧笑白隨意地擺了擺手。
鸞鏡眨巴眨巴眼,愣了好一會。
最終鸞鏡消化出來的信息是,皇後娘娘要送走皇上,這是為什麼呢?娘娘不是天天都盼著皇上嗎?
“快去!”牧笑白皺著眉,語氣有些嚴厲。
“是!”鸞鏡大驚,趕緊跑了。
現在,亭子里,又只剩下牧笑白和褚若光。
牧笑白盯著褚若光的醉顏,咂了咂嘴︰“長得倒是真的好看……”
褚若光聞言,差點就要笑出來,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只是沒想到,會有女子這般大膽地說出來。
是的,褚若光沒有醉,他只是想借著喝醉這個理由,留在皇後這里罷了。
不過好像……
皇後並沒有把他留下來的打算。
褚若光恨恨的,卻也只得繼續裝醉。
你說也是好笑,堂堂皇帝,想要宿在自己皇後這里,還得裝醉,你說都已經裝醉了吧,都還被趕走了,真是天下絕對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了。
唉,只能繼續裝了……否則,丟臉丟大發了。
“褚若光啊褚若光……”牧笑白長長嘆了一口氣。
褚若光一怔,豎起耳朵認真听。
“若你喜歡笑清,便同我講啊,笑清是我妹妹,你和她歡喜,我便歡喜,你將她放在宮外,如何對得起人家?”
褚若光心里大震,牧笑白知道?難道牧笑白一直知道他和牧笑清的事?
“笑清一直是個聰明的,你們若在一起,一定會很開心,就這麼將她放在宮外,她如何甘心?”
牧笑白這是在上眼藥了……
的確,牧笑白知道褚若光在裝醉。
裝醉的人她見過,牧時襄以前就經常醉酒回來,醉酒的人眼珠子是不會動的,可這褚若光,畢竟也才三十,當皇帝沒幾年,演技哪有那麼好?
所以當褚若光听到她第一句話後,眼珠子轉了轉,牧笑白就知道,褚若光沒有醉。
所以不如將計就計了。
“還有你和笑清的孩子……”牧笑白說著,就帶了哭腔,“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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