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只需向張翰示弱,給予他足夠的台階下,張翰哪怕再有異議,斷然不會再繼續決絕否定‘與你聯手為白琳與時詢正名’的提議,相反的,張翰會因著伯納集團與夏氏兩家的聯盟關系,為你接下來的計劃,提供最大程度助力,對嗎?”
布萊接過夏念之話頭解釋,但最終,卻見夏念之眸色漸冷,嗤笑了聲。
“不,我根本無需他的幫助,我要的,只是張翰安靜,無為即有為。”
“什麼?”
布萊頗為不明白,夏念之先前與她商量過一個計劃,便是接下來安撫各類粉絲輿論,借機為時詢的男團偶像身份轉型,但為何卻堅持放著張翰手中的資源不用,豈不是浪費?
“那…你的意思是?”思及此,布萊不禁猜測︰“張翰與這次的丑聞風波有關?”
“我總是有種感覺,此番視頻門,或許浮現咱們眼前的只是部分之一,但究竟冰山之下如何龐大復雜…”夏念之緩緩斂眸,將心底諸多的忌諱掩藏,故作輕松道︰“還缺少鑰匙…”
“等等…”布萊接過話頭,蹙眉︰“你先前不是懷疑,是盛痕操縱了這一切?”
為何此時,卻又推翻原先設想,將懷疑苗頭直指張翰?
“一群人想吃魚,有的用沾染了麻醉劑的魚叉,有的密不透風的漁網,沒有誰比誰無辜。”
幾分鐘前,張翰離開時留下提議——“鑒于此次風波的嚴重性,夏小姐作為事件當事人,總也得付出些代價才好服眾,所以我想,《連理枝》項目的權重比,還是該重新核定為好。”
“我了個去特麼的!!”布萊沒能控制得住火暴脾氣,憤憤然揪著抱枕的毛開始擼︰“《連理枝》項目的劇本是夏老生前留下的,項目方案最開始也是你經過多年調研,數次修改後才定下的,張翰不過投了錢,請動了鄭導,便真當自己嘔心瀝血了?竟有臉提股份權重變更?!”
“其實,我倒是更希望…”
夏念之語氣頗有些感傷︰“張翰是真為白琳的墜樓自殺而感到難過,亦是真心為已然離世的白琳維護好她在娛樂圈里,汲汲營營,以大半個人生為代價而得到所有美名贊譽。”
“……”
布萊聞言,有感而怔愣——諸如盛痕、張翰這些人,最擅長的取樂游戲便是玩弄人心,因而于他們眼中,別人的假意觀之分外有趣,他人雙手捧上的真心反倒成了負擔累贅。
所以,布萊瞧著落寞的夏念之,明白她終究仍是對盛痕,保有丁點美好幻想。
陡然間,病房內陷入詭異的沉默,心知肚明的夏念之與時詢兩人皆不約而同,跳過了不小心提起的敏感話題,但突然間,布萊轉身看右手邊掛鐘時,卻不經意間掃到了那份紙袋。
布萊想起車庫時,李賀的囑咐,然而是否該依照李賀的囑托,將牛皮文件袋交到夏念之手中,布萊卻猶豫了,不為別的,她決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好友,繼續泥足深陷。
……
現下盛痕能從那場爆炸死里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或許是夏老庇佑,天賜良機,不僅僅能讓夏念之擺脫與盛痕難堪的關系,也可幫助她走出三年前為夏氏而出賣自尊的陰霾。
何況,早些時候的高頓酒店地下車庫里,宋澄盛氣凌人的姿態神色,令人難以忘懷。
……
…半晌沉默…
打定主意的布萊,喃喃出聲試探︰“念之,白琳與時詢解套後呢?你與時詢,該如何?”
“…該如何?無論是否承認…”屋內明明有中央空調控制的,恰到好處的溫度,夏念之卻覺得冷,她不得不拉了毛毯將自己裹緊成毛絨絨的一團︰“選擇權根本不在我手上…”
突聞夏念之的自嘲,布萊腦海里的神經瞬間繃緊,她看著夏念之,發現她渾身在發抖。
牆角四周各有盞木質壁燈,浮雕技藝,美輪美奐的花紋散落著溫柔的暖光,布萊看著她面前病容難掩的女人,愣愣深陷于沙發,睫毛如蝶翼般輕薄微卷,投射下如扇的陰影。
神色晦暗,令人辨別不清,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念之,或許…”
布萊躊躇良久,手中牛皮紙文件袋被捏得滿是皺褶︰“咱們,將錯就錯,順勢而為?”
話說出口,夏念之尚未有所反應時,倒是布萊自己先覺得分外搞笑。
分明今早在豪苑車庫,她還對突然出現,信誓旦旦要為夏念之承擔下一切責任的時詢,步步緊逼,咄咄不放,甚至于語出惡言,結果現在卻甘願身為助攻,致力于促成兩人好事。
然而,便在布萊恨不能咬斷自己舌頭,時間倒流,未曾說過這番話時,她卻見夏念之仰頭盯著天花板,抬手覆眼,隨即便听得夏念之低聲喃喃,帶著哭腔的語調里,很是委屈。
“布萊…你說…盛痕這時候…听得到我的話嗎?”
“念之…”
布萊知道她即將陳述的事實對于好友而言很是殘忍,然而真相赤裸裸地擺在眼前,她們是人不是神,無法真的改變時間,回朔已然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哪怕很疼,夏念之也得認。
思及此,布萊起身,繞過茶桌到夏念之面前,在她身旁坐下,握住了她冷如冰的手。
“盛痕,死了。”
話音未落,布萊便見夏念之掙脫了她的手,捂住耳朵,自欺欺人地怒吼︰“你騙人!”
“他真的死了,你親耳听見的爆炸聲,也親眼看到了他在火海里被燒成炭的畫面。”
“你騙人!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听!”
“夏念之!”布萊恨鐵不成鋼,因而怒了,抓住了夏念之的肩膀強迫她看著她,咬牙沉聲道︰“死的人是盛痕!是宋澄的未婚夫盛痕!陵墓前哭喪的人有宋澄,與你無關!”
眼淚透過指間縫隙,浸濕了滿手滿臉,先是猶如被拋棄的小狗那般低低嗚咽聲,繼而是小聲的啜泣,最後干脆趴在了布萊的肩膀上,放聲大哭,嚎啕的模樣,像極了孩子。
任由夏念之發泄情緒的半晌後,布萊安撫性地拍了拍夏念之的背,溫和緩聲道︰“沒事的,沒事的,既然夏氏已經成了他眼中的獵物,現在獵人消失,對夏氏而言是絕對的好事。”
雖然這話很是絕情,亦十分的不合時宜。
但在商言商,對于她始終既怕又恨,無甚好感的審核,她已然打定主意,必須借著此次機會,徹底斷掉掛了的盛痕繼續對好友夏念之,產生任何影響,壞的不可以,好的更加不行。
只是,隨著布萊話落,病房內卻陡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夜里的風呼呼吹,連帶著窗柩跟著晃悠起來,不知發生了什麼,院牆外,原本安靜的記者狗仔們,突然騷動起來。
布萊正準備遙控關窗,卻听夏念之怔怔地問︰“盛痕的死,真的是好事嗎?”
“當然!簡直普天同慶,大快人心好嘛!”
“但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盛痕不在的時候,會是什麼光景?”
“那是因為你心善,盛痕做生意的手段再狠,你也從未想過要他性命!”
布萊的注意力正往院牆外記者們的滋擾吵鬧上面轉移,突聞夏念之出聲,下意識解釋。
“其實,盛痕的死又無需你負責,古語有雲,壓迫與反抗相伴而生,雖然此次制造高頓地下車庫爆炸案的元凶不明,但有因有果,盛痕仇敵林立,南省想看他從高位跌落,甚至恨不能將其碎尸萬段的人猶如過江之鯽,如此結果也算自作孽不可活。”
……
盛痕他,真這般不堪嗎?
……
夏念之記得,在她的回憶里,盛痕不是這樣的。
……
從前始終不願承認,但當死神透過絢爛奪目的爆炸,宣告了一場引得眾人狂歡的死訊時,眼前是如海嘯般席卷而來的許多記憶,她無處可逃,避無可避地被襲擊,然後記起——過往數十載的人生里有過的諸多狼狽滑稽,甚至絕望的時候,盛痕都在,從未離開。
夏念之想到果果,想到那個好奇心旺盛的小男孩,曾問過他的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
……
“你爸爸他啊,是個很帥氣,也很厲害的男人,幫過媽咪很多次。”
“媽咪~媽咪~”果果奶聲奶氣地問︰“~爸爸有果果這麼帥氣嗎?”
“唔,果果,你和他長得很像。”
“哇嗚,我們都很帥!媽咪也很漂亮~~~~”果果心滿意足地熊抱著自家漂亮媽咪,在自家媽咪懷里撒嬌,嘟囔道︰“媽咪~可爸爸什麼時候才能執行完任務,回來看看果果呢?”
“等果果長大了,長到小舅舅這麼高的時候,爸爸就回來了。”
那只是隨口胡謅的謊言,她原本打算等果果十八歲成年時,再告訴他事實——到時,想必果果也能理解她的無可奈何,是個大人的果果亦擁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不被任何人傷害。
但現在,她好像無需違心地再找任何借口,反正盛痕,永不會再出現了。
……
喜歡斯文不敗類請大家收藏︰(斯文不敗類熱門吧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