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陸陸續續離開後,一些服務生則收拾著婚禮後的殘局,將地面上的花瓣,走過的地攤一並收取。
在其中的一間用來供客人休息的房間里,卻傳來咻咻的聲音。
魏生下來之後才不知從哪里拿來了一副高爾夫球桿,無情地揮動著,往在地上跪著的唐北城身上呼。
唐北城緊咬嘴唇,牙齒陷進皮肉之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漸漸蒼白的嘴唇,揭露了這些疼痛並不是不存在的。
魏萊興許是累了,放下手里的高爾夫球桿,冷眼瞪著她那引以為傲的孩子。
去寺院修行這麼久,就是為了讓自己心態平穩一點,結果他倒好,一來就讓她這麼生氣。
“你說會處理好一切,就是這麼處理的?我當初費盡心思讓你和沉舟簽下了離婚協議,你倒好,又結了。”
魏萊咬牙切齒地說著,強烈的疲憊感侵襲了她的全身。唐氏倒是照顧得不錯,呵,沉舟也照顧得不錯,“你是主動把這婚離了,還是要我逼著你們把這婚離了?”
跪在地上的唐北城挺直了腰板,眼神雖變得迷糊不定,但精神卻格外清晰。
“母親,沉舟她懷孕了,我必須擔起責任,那是唐家的孩子。”
他的聲音雖小,說出口時卻又十分堅定,不容置喙。
他的背已然開花,衣服黏在傷口上,稍微一動便會牽連傷口,帶來一陣疼痛,讓人難以忍受。
魏萊听到這話,絕望地閉上眼楮,不敢相信這是現實,也不想這就是現實,可睜開眼楮,這一切又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北城,這孩子,我們不能要。”
唐北城的意識已經漸漸遠了,睜開眼楮已是難事,眼看著就要往前栽,意識又清醒過來,用雙手支撐住了身子。
“這孩子,我要定了。”
魏萊走到他的身邊,半蹲著,一手將他拉住,讓唐北城看著自己。
“這孩子,我們真的不能要,他,多半有病。”
魏萊準備埋在心里一輩子的秘密,終歸還是藏不住。
當初,她和沉可心一起害死的那個孩子,其實並不是五個月,而是已經出生了的孩子。
那是姚琳和沉可期的第一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唐氏綜合癥纏身的孩子。
這件事,只有他們知道,並沒有傳出半點風聲,所以至今都沒有知道這件事。
而沉爺爺,也就是沉可期的父親,見是這麼一個孩子,為了保存沉家的名聲,求魏萊把這孩子處理了。
在沉可期不知情的時候,她和沉可心把這孩子送到了十分偏遠的一戶窮人家養著,畢竟殺人這事,她,做不來,再說,那也是沉可期的孩子。
而沉可期和姚琳意識到孩子不見,便瘋了似的去尋,姚琳的精神也變得有些不正常,口里時常念叨著,“我的孩子在哪里?”
最終,還是找到了她的頭上。
魏萊從沒想過,從小到大就在一起的沉可期,會跪在自己面前,求她。
原來二十余年,沉可期還是沒有人清她是怎樣的人。
帶著哀怨,悲傷,亦有憤懣,她和沉可期一起去了那戶人家家里。
要是找到了,也就算了,可是兩人去尋後,才知道那孩子沒狗咬死了。
那對中年夫妻去做農活,把孩子放在家中,走時忘記鎖門,外面的野狗就這樣進了屋子,走向了在屋子里睡著的小嬰兒。
當他們發現時,孩子早就沒了氣,簡陋嬰兒床上滿滿都是血,那孩子也變得血肉模糊,看不清形狀。
兩人見這樣,帶著悲傷把這孩子給埋了,哭著向前來尋人的魏萊沉可期道歉。
魏萊听完後,當場就嚇得癱坐在地上,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她是真的害死了沉可期的孩子!
而沉可期臉上一直都是十分平靜的,冷靜地扶起在地上坐著的魏萊,冷靜地回家,冷靜地告訴姚琳孩子已經不在了。
冷靜之後,沉可期就陷入長時間的高燒,足有大半個月,沉家人都怕他這樣燒下去會壞了腦子,姚琳就一直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
沉爺爺不想外面人知道,沉家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傻子,就放出消息,說是魏萊害死了還在腹中僅五個月大的孩子。
這一切,魏萊都擔了下來,也算是贖罪。
魏萊和沉可期的那點子東西,當時可以算得上是全城皆知,能做出這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大家諷刺了一番,也就當做笑話了。
然後,就沒人再關注那個孩子,誰會對一個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感興趣呢?
事後,她也去調查了一番,把姚琳摸了個透。
原來姚琳這一族,身上都帶著這種遺傳病,生出來的孩子也多數是唐氏綜合癥的孩子,不僅如此,這一系的人,精神都不太穩定,如果受到了重大刺激,可能就會瘋了。
姚琳來時,特意隱瞞了她的身世,否則,沉家絕對容不下這樣的人。
她和姚琳就此事說過,原來姚琳從懷孕到生產,整個過程都是擔心受怕的,但她想賭一把,萬一這個孩子是健康的呢?
可是,她賭錯了。
有些事就是這麼不幸。
所以她在懷沉舟的時候,是死活不肯要的,甚至多次做出自行流產的行為,但還好,沉舟總算是生出來了,還好,她是健康的。
這個秘密,她也就沒有告訴沉可期,畢竟沉家有一個好孩子了。
可是,千算萬算,她還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會卷進這趟渾水。
雖說沉舟正常,可基因里還是帶了這種可能,生出來的孩子難保不是...
魏萊深嘆了一口氣,抓著唐北城的肩膀搖了搖,“所以你知道了嗎?媽媽不是討厭沉舟,只是沉舟她不可能成為你的妻子,唐家也絕不能生出一個那樣的孩子。”
唐北城的眼楮漸漸渙散,無辜的眸子里寫滿了迷茫和不知所措。
他甚至感受不到背後的疼痛了,即使血液已經流到了地上。
“母親...”
唐北城輕聲開口,氣若游絲,話沒來得及說出口,他便痛昏了過去,直直地倒在了魏萊的面前。
魏萊也慌了,但她知道重要的不是唐北城的傷口,而是他對這個孩子的態度。
“北城!醒醒,媽媽這就帶你去醫院。”說完,她便費勁地抬起唐北城,一點一點地把他往門外移。
就在此時,門恰好打開,沉可期進來了。
魏萊先是一陣觸動,習慣性地把她的感情藏進心底,面容又變成了凜然,“幫我一把,他現在需要去醫院。”
總歸是認識了幾十年,沉可期也沒多猶豫,一把接過昏迷了的唐北城,兩人十分默契地把唐北城抬進車里。
一路上,沉可期把事情想得七七八八,也大概猜出了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等唐北城進入了手術室,他才冷臉對魏萊說道。
“舟舟肚子里的孩子,不僅流著你唐家人的血,也留著我沉家的血,難道你還想再孩子一個沉家的孩子嗎?”
這話,恰恰好好,刺中了魏萊的心事,一下子被嗆得說不出一句話,整個人都失了力氣。
果然,他一直都在怪自己。
少見魏萊如此處于下風,沉可期以為是自己說得太過分,便立馬生了退卻之意。
“我們都老了,孩子們準備怎麼做,就讓他們去吧,總不能仗著自己多活了幾十年,就覺得自己是對的。北城他和我們不一樣,他肯定能做的比當初的我們更好。”
沉可期緩緩說道,面容漸有老態,聲音也越來越低沉。
“如果這孩子有問題,你不要動手,把他送到沉家來,唐家擔不起的責任,沉家人自會承擔。”
這是最後一句話。
沉可期說完便離開了,每次看到魏萊,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孩子,雖然他知道,這事不能全怪魏萊。
可是,原諒是一回事,忘記,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看見魏萊那陰沉的面孔,怯生生地走到她旁邊,“唐先生沒有大礙,醒來就可以出院了,只是要注意傷口,勤換藥,以免留下疤痕。”
隔著那麼厚的衣服,還能傷的這麼重,大概可以猜到魏萊到底下了多狠的手。
“寫紙上,照顧他的人不是我,等他醒了讓他自己回去。”
魏萊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快走走了出去,往沉舟所在的地方去了。
在家里安靜待著的沉舟,看著越來越晚的時間,心里難免有些焦急。
她也看見了魏萊...
雖然魏萊可能是為了顧及唐家的面子,沒有當眾攪亂這婚禮,但按著她一直以來的態度,這婚姻,她斷不會同意。
正想著,便響了門鈴聲,沉舟以為是唐北城,直接就打開了門,看到的卻是魏萊,嚇了她一大跳。
魏萊看見她的反應,不由得嗤笑一番,越過她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
“這麼久不見,你這肚子倒是大了不少。”
沉舟當即就愣在原地,一手摸著自己的肚子,神經都繃緊了。
“北城的孩子?你應該不知道,有多少所謂北城的孩子的命隕在我手里吧?”
魏萊自顧自地為自己倒了杯茶,淺淺細啄,口里是輕松的語氣,卻說著最讓人驚怖的話。
“這孩子,你想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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