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終究沒有陪在許書銘身旁,他說自己身上帶有太多的關注,讓人看見她整晚都在一旁陪著,著實不好。
稍微囑咐了兩句,沉舟就帶著自己的包回了沉家,沉可期看到她時,微微有些驚訝,卻也沒多大反應,照例問了有沒有吃飯,吃了多少,再責問幾句後,就讓她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她把所有的燈關上之後,點燃了她的薰衣草香薰,空氣中漸漸有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寧靜而致遠。
燭光的搖曳下,她的臉不十分分明,唯一能看見的,就是折射燭光的淚光在閃耀。
沉舟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哭了,直到眼淚掉落在胸口,突如其來的涼意才把她的思緒抽回,伸手去摸,才發現臉上一片濕潤。
曾經一度,她以為是香薰的味道太刺激,導致自己流下了淚水。
什麼時候,她把自己的人際關系搞得這麼壞了呢?連南木都開始討厭起自己了。
許書銘總說她是冷漠無情,對別人沒有過多的感情,可事實並非如此。
石英曾說過,她把感情藏得太深,讓別人看不出來,甚至自己也看不出來,只有等某種契機,她才能認識到。
當時她不以為然。
沉舟向往的,一直都是擺脫世間的羈絆,巴不得和石英一樣,一生不嫁,與音樂為伴。
當她說出自己的想法後,石英只是無奈地笑笑,說,“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好像一個塵緣未了的兔子一心求道,這不是因為你真的不在乎外面的一切,而是因為害怕,害怕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確實如此,當時跟著石英離開,除了想要去學音樂之外,也怕爸爸再度提起姚琳的過往,怕南木談及她和向宇的那段愛戀,怕許書銘因為那個不該被提及的秘密和她爭執,怕向宇再次提出在一起的請求...
怕唐北城用兩人的婚姻把她捆住。
表現得什麼都不在意,其實什麼都很在意。
沉舟抹去臉上的淚水,表情又變得有些木然。
什麼時候,一切都變了呢?
第二天一早,許書銘就打了電話過來,讓她去星移。
坐上出租車的沉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又成了藝人,等興奮勁一過,又忍不住在心里譏笑自己,做什麼白日夢呢?
許書銘讓她去的,是南木的休息室,里面擠了好些人,眾星捧月,南木便是那個月亮。
她的雙眼發黑,臉色不發黃,反倒有些慘白,嘴唇更是沒有一點血色。
南木微微睜開眼楮,瞟了沉舟一眼,又閉上眼楮,看上去倒像是睡著了。
過了二十來分鐘,休息室里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沉舟一直在最偏僻的角落待著,不敢阻擋別人的路,也不敢伸開手,生怕踫倒什麼東西。
南木仍舊閉著眼楮,嘴唇已經被涂上了最鮮艷的紅色,整個人看上去氣場十足。
她招了招手,“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有事耽擱一下,馬上就下去。”
房間里僅剩的幾人紛紛看了沉舟幾眼,或許都是新來的,竟沒有一個認得她。
等這屋子里只剩她和南木兩個人後,沉舟才從角落里走出來,有些局促不安地走到南木身後,用著細若蚊蠅的聲音叫了一句,“南木...”
南木的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高傲而輕蔑,像極了她們初見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南木,也不喜歡她...
“許書銘已經和我說過了,想要發歌是嗎?也不是不行,你能保證你可以不損害星移的名譽嗎?萬一又出來柳藝的新聞,你打算怎麼辦?再一次跑到國外去嗎?”
南木一連串的問題把沉舟問得啞口無言。
誰說不是呢?她才是那個逃跑的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扔給了身後的人,自己一個人在外逍遙。
“回答不上來了?”南木把玩著自己剛做好的指甲,漫不經心地繼續說,“許書銘疼愛你,所以想賭一把,就為了你那個所謂的歌手夢,可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星移是我好不容易救起來的,名聲也是我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的,我實在做不到看自己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柳藝不僅是你的命門,也是星移的命門,她的消息一出,誰不是先把目光對準星移,你沉舟神通廣大,背後還有一個沉氏撐腰,為什麼要和我們這個小經紀公司過不去?”
南木冷眼看著她,眼神里不帶一絲感情,近六年的感情,好像在這三年,給磨干淨了。
沉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對于這些近似“指責”的話語,她顯得十分淡定自然。
她微涼的手指纏繞上南木那不停把玩著的指尖,動作輕柔小心,生怕觸動到什麼東西。
“你看上去瘦了很多。”
就這麼冷不丁的一句話,叫南木頓時失了神,愣愣地看著她。
沉舟對南木,一直都是種又愛又怕的感覺。
南木好起來,可以非常好,冷漠起來,也可以非常冷漠。
面對沉舟的討好,南木仍舊沒有別的反應,冷淡地看著她,把手從中抽了回來。
“我,可不欠你的。”
沉舟顯然是想要再說些什麼的,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門便被推開。
“南木!”一個興奮的女聲響起。
這聲音十分耳熟,叫沉舟忍不住把視線轉向門口,看見是誰之後,心里油然而生一種厭惡感。
怎麼又是她。
陸以笙看到沉舟也是一愣,又很快把臉上的驚訝隱去,坦然地笑著,“沉舟也在啊,自從關雅心的婚禮之後,就沒再見過了吧?”
她用著軟糯的聲音說著,一下擠開沉舟的位置,抱著南木的手撒嬌道,“好不容易讓堂哥答應,讓我來星移接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下來?還要我上來接才行嗎?”
陸以笙那松軟的頭發蹭著南木的袖子,不少發絲因為靜電而飛起,看上去倒是天真可愛又懵懂。
南木也沒有拒絕,任她這樣纏著自己,臉上不時有些欣慰的笑容,這畫面,讓沉舟覺得很不是滋味。
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搶走了一樣。
“沉舟在這是干什麼?和老朋友相聚嗎?我打擾了?”
陸以笙用著她那雙無害的大眼楮,裝作一臉不知情的樣子問道,那樣子,實在讓沉舟覺得有些心堵。
“沒什麼,”南木首先回答,一手牽著陸以笙往外面走了,“你還是快離開吧,我這里要是少了什麼東西,可是要找你的。”
她冷眼掃了沉舟一下,便把門關上離開了。
去了哪里?沉舟並不在意。
從星移里走出來,她直接去了許書銘所在的醫院。
他倒是一點病人的樣子都沒有,躺在床上翹著個二郎腿,床頭邊不知什麼時候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糖果。
許書銘嗜甜,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原來也不曾像現在這般中毒,感覺一天沒糖就活不下去似的。
她也毫不客氣,拿起一包軟糖,旁若無人地嚼了起來,剛吃完一個,沉舟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糖,甜到掉牙了。
也許是太甜了,她嘴里不僅一絲甜蜜都沒有,反倒泛著一股子苦味。
“見過南木了吧,看樣子這次見面不太愉快。”許書銘像是早就預料到了,自顧自地說著,手不停把袋子里的糖放進嘴里。
“嗯...”沉舟有氣無力地應了一下,把糖袋子又塞到他的手里,“過去一點,讓我也躺下。”
許書銘卷著自己的被子往旁邊挪了挪,分享一半的枕頭給她。
“其實啊,你也別怪南木太狠,沒人知道她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倘若你當年沒走,事情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許書銘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里難免帶了些埋怨。
當時要是能再忍忍,柳藝的事情或許就這麼過去了,起碼,她得站出來澄清不是?警察局都說了是自殺,民眾還能怪她不成?
可偏偏...唉...
“她怎麼認識陸以笙的?”沉舟像是沒有听到他的話,愣愣地問道。
許書銘也愣住了,手里抓著的糖也逃脫開,掉在了潔白的被子上,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
見他這幅模樣,沉舟也不覺得奇怪了,誰要陸以笙的哥哥,是那個人呢。
他長嘆了一口氣,把手里的東西都放下,用著悠長悠長的聲音緩緩敘述,“她們的相遇,和我們很像。”
沉舟的眉頭頓時就皺在了一起,她真的是不想听到任何關于她和陸以笙很像的話語。
陸以笙和南木相遇,也是因為一場車禍。
那時的南木被各方攻擊,罵她沒有一點良知的人不勝其數,柳藝的極端粉絲也是恨紅了眼,竟然不要命,開車去撞南木。
當南木渾身是血地從車子里爬出來,周圍也是沒有一個人肯給她叫救護車,都等著看戲。
恰好唐北城和陸以笙經過,因為太過相似的臉,讓南木誤以為是沉舟回來了,便連忙向她求救。
還好,陸以笙沒讓她失望,連忙讓唐北城開車把她送到醫院去了,因此保住小命一條。
因為兩人太過相似,不,陸以笙顯然做的比沉舟更好,在不知不覺間,南木和陸以笙越走越近,直到現在。
沉舟的嘴角始終帶著一抹譏笑,還真的是像,簡直和她做過的事一模一樣了。
不僅是現在,連過去都是這樣相似。
“一開始我也懷疑過陸以笙的出現是不是計劃好的,但她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南木的事,相反,星移能夠振作,陸氏也出力不少。”
許書銘繼續解釋道。
“關于你出歌的事,我想過了,用星移的名義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我簽好授權,你讓石英公司的人,以他們的名義發行吧。”
沉舟並沒有立馬回應,淡淡地問了一句,“南木呢?”
“我會和她說的,我們就先斬後奏,到時候南木不同意,也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