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天上零星的散了幾顆星子,湖邊一抹紅色的身影在前方行的飛快。
夏桃芝身著繁復的宮裝,連步子都邁不開,只能一只手提著裙擺,另一只手扶著頭上搖搖欲墜的金步搖,邁著小碎步在後面追趕著。
“蕭連緒……等等我,蕭連緒……喂,蕭連緒!”
前面的人越叫越走,最終她忍無可忍,喝道︰“……你給我站住!”
紅衣男子這才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陵王妃娘娘,有什麼事嗎?”
口氣冷淡疏離,帶著一股硬生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二百五什麼態度?!
“你沒听見我叫你嗎?”
”沒听見。”
“……”
她登時噎住,眯起眼楮打量著蕭連緒。這人是哪根筋搭錯了?從鎖玉城回來以後就一直陰陽怪氣的。
“你怎麼了?怎麼怪怪的?”她奇怪的問道︰“我們在鎖玉城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麼一回來你就生氣了?”
蕭連緒一听她提起鎖玉城,臉色更難看了,耳根泛起了一絲不可察覺的微紅,將臉撇到一邊,連看都不想看她了。
???
有這麼討厭她嗎?
她一頭霧水,絞盡腦汁的左思右想,最終想到,蕭連緒莫不是因為她沒有跟他比試才生氣的吧,那這人也忒小氣了!
她在鎖玉城差點連命都沒了,他還跟她計較這個?她可是替他喝過“一夜春”的,怎麼樣也算有交情了吧!
“喂,你……”
蕭連緒不等她說完,冷著聲音打斷了她,又問了一遍︰“陵王妃娘娘,找我有事嗎?”
大爺的!這個混帳東西!她毫不懷疑此時若她說沒事,蕭連緒立即會毫不猶豫的扭頭就走。
“有事!”她生氣的道,扭頭對跟在她身旁的芍藥道︰“芍藥,你先去前面守著,我有話要跟蕭公子說。”
芍藥面露遲疑之色,“娘娘……這,這恐怕不妥啊……”她拼命用眼神暗示夏桃芝,娘娘,這里可是皇宮啊!人多眼雜,若是被人看見了,傳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夏桃芝道︰“無妨,我很快就好了。”
芍藥只得听話的去前面守著了,心中暗自祈禱不會有人經過這里才好。
夜風輕輕拂過湖水,吹得岸邊的樹木搖曳,沙沙作響。幾點星光映入湖中,像墜入暗幕的寶石,稀疏的發著微光。
湖邊二人相對而立,面上的神情各異。
蕭連緒一臉的不耐煩,“你到底有什麼事?有話快說。”
夏桃芝翻了一個白眼,道︰“你還記得我們那時在香玉的房里,看到的軒轅庚脖子上那塊玉墜的圖案嗎?”
蕭連緒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愣了愣,道︰“記得。”
他怎會不記得?何止是那塊玉墜子的圖案,連她的一顰一笑,她身上的香氣,甚至是將她抱在懷中的感覺……鎖玉城里與她的點點滴滴,夜夜都會出現在他的夢里,讓他想忘都忘不掉。
可他又能怎麼辦呢?她終究不是他的。
蕭連緒的眼中浮現出淡淡失落和憂傷,很快回過神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夏桃芝道︰“你別管了,快畫出來給我看看。”說罷從一旁撿起一根樹枝,遞給了蕭連緒。
蕭連緒皺著眉頭接了過去,“你到底想做什麼?”
夏桃芝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我想查一查軒轅庚的底細。”
“你要查他?!”
“是。”她將軒轅庚去刺殺西圖太子的事簡略的與蕭連緒說了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們那時明明听到軒轅庚說他到鎖玉城去是為了報仇,但他竟然去刺殺西圖太子了,難道他的仇人是西圖太子?還有,你不是說你在蕭家見過這個玉墜嗎?也許軒轅庚的母親與蕭家也有關聯,你不覺得好奇嗎?”
不覺得。
蕭連緒壓根就不關心軒轅庚的事,他關心的只有某個人。“查到了以後呢?你想做什麼?”
夏桃芝仰頭回了他八個字︰“主動出擊,以絕後患。”她早已想好了,與其時不時擔心軒轅庚會從哪個看不見的陰影里沖出來殺她,還不如主動出擊將他找出來解決掉。
“不行!”蕭連緒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太危險了!”
這女人在想什麼呢?軒轅庚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有多危險她難道不清楚嗎?而且她不是很怕軒轅庚的嗎?
“咦……蕭大公子,你是在關心我嗎?”
嘖,這個二百五,剛剛還裝作對她愛理不理的樣子呢!
蕭連緒的臉上浮起一層薄怒,惱羞成怒的將樹枝一扔,吼道︰“誰關心你了?!你要去送死你就去好了……那圖案我……我忘了……我畫不出來了!”
夏桃芝給他吼得一愣,沒料到蕭連緒竟然說翻臉就翻臉,頓時也來了火氣,彎腰撿起那根樹枝,摔到他身上,怒道:“……你發什麼脾氣?莫名其妙的!不畫就不畫,當我求你是怎麼的?大不了我自己去想辦法,我就不信我翻遍整個東楚,還不能將軒轅庚找出來!”
她說罷扭頭就走,冷不防蕭連緒突然從後面拽住了她的手,將她一拉。她沒防備,身子直接向後一跌,跌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二人都呆住了。
蕭連緒一股莽氣沖上腦門,腦子一熱,想都不想便伸手拉住了她。他滿腦子只想著不能讓她去找軒轅庚,又或許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左右著他,總之,鬼使神差的,他將她拉入了懷中。
四目相對之下,兩人的瞳孔中都映著對方呆滯的面孔。
夏桃芝的腦中一片空白,腦子像被一把大錘子劈頭砸下,將她砸懵了,連掙扎都忘記了掙扎,就這麼定定的望著蕭連緒。
一旁急急響起了咳嗽聲,她恍若未聞,直到一聲冷如寒冰的聲音響起,如一陣驚雷劈中了她的天靈蓋,劈得她神魂俱焚。
“……你們還要這樣抱到什麼時候?”
她猛地一個激靈,掙脫了蕭連緒,扭頭向後看去。後方樹下的陰影里立著一人,臉上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嘴角掛著一絲輕笑,如嘲似諷,他的眸光一點溫度也沒有,讓人心生出一陣陣滲人的寒意。
傲嬌太子負著手,緩緩踱步上前,一把將夏桃芝拉到身後,涼涼的開口︰“蕭連緒,你的膽子當真大的很啊!”
他使得勁很大,拉得夏桃芝一個趔趄,手臂生疼。然後手被他緊緊的握住,她無論如何也掙不脫。
夏桃芝知道他肯定是誤會了,張口想解釋,可她張了好幾次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身上駭人的戾氣讓她心慌,慌得五髒六腑都抽搐了起來。
芍藥在一旁使勁沖她眨眼楮,示意她千萬別再亂說話惹殿下生氣了。她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剛剛她一直試圖發出警告,可是自家娘娘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可如何是好?殿下似乎真的氣得不輕啊……
宋元熙嘲諷的揚著嘴角,滿眼冰冷︰“蕭連緒,你冒犯本王的王妃,該當何罪?”
蕭連緒的嘴唇漸漸蒼白,雙手冰冷的握在身側,視線盯在他們緊握的雙手上,閉了閉眼,拱手道了一聲︰“末將一時魯莽,還請陵王殿下責罰。”
“好,好得很!”宋元熙的神情慢慢露出一絲陰冷,而後長劍倏然出鞘,冰冷的銀芒寒光一閃,厲聲道︰“如此,這雙手就舍了吧!”
“殿下!”
夏桃芝使勁掙脫了,幾步急急向前,攔在蕭連緒的身前︰“殿下……這是一個誤會!”
“誤會?”宋元熙簡直要氣笑了,“當本王眼楮瞎了?”
“……”
夏桃芝知道他此刻正在氣頭上,無論她說什麼他可能都听不進去。但她斷然不能讓他就這樣砍了蕭連緒的手。雖然她也有些懵,她其實到現在都還沒搞明白究竟是什麼狀況,也沒搞明白蕭連緒究竟是怎麼了,可無論如何,她都不忍心讓蕭連緒的一雙手就這樣被傲嬌太子廢了。
蕭連緒這種毫無生存能力的二百五,若沒了這雙會使劍又會彈琴的手,以後還能干什麼啊?
想著,她用手攔開了他冰冷的劍尖,往前靠了幾步,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輕輕搖了搖,軟著聲調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她想的是今夜先將蕭連緒保下來,等回頭跟傲嬌太子解釋清楚了,他氣消了,自然也就不會再為難蕭連緒了。
她想的簡單,先回去再說,可傲嬌太子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她又低聲說了一遍:“……我們先回去再說好不好?你先別沖動,把劍先收起來。”
宋元熙本就寒涼的眼神終于化成了刺冷的寒寂,他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然後收劍入鞘,扭頭就走。他的步子邁得那麼大,身影在夜風中漸行漸遠。
夏桃芝看也沒看蕭連緒,急忙提起裙擺,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哎,這些男人都走得那麼快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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