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去給他們送解藥,我不能讓面具男為難或者傷心。
我慌忙站起身,奔向房門,手剛觸踫到房門,就有人由外而內猛然推開了門。
我險些被房門撞到,倒退兩步卻撞在桌子上。
來人正是面具男,他沒有關心我有沒有撞痛,眸中帶著令我陌生的疏離。
他冷聲道︰“解藥。”
命令的語氣,不容一絲商量。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絲失落,但我犯錯在先,他有脾氣也是應該的。
我旋即道歉︰“對不起,我正想去給你送藥。”
我手在腰間摸了一下,發現放著解藥的小瓷瓶不見了,我又渾身上下摸了一圈,都沒發現小瓷瓶。
那藥是前天夜里,我在所有人都入睡後,偷偷溜出去配的,藥配好後我就貼身放著,但不知什麼時候弄丟了。
我慌了一下,有些抱歉的向他解釋︰“我配的解藥丟了。”
他眼神中全是憤怒,冷笑一聲,一步一步逼近我,居高臨下的盯著我的眼楮,冷聲開口︰“鳳汐兒,你早就算計好了對吧?”
我被他問的一愣,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沒心思在意他連名帶姓的一起叫我。
我蹙眉解釋︰“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誰,沒想要算計你。”
他又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語氣卻愈發冰冷︰“鳳汐兒,你是不是把我身邊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殺了,你才滿意?”
我慌忙搖頭︰“我沒有,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是誰而已,我血液里的毒,發作七天七夜才會取人性命,現在配藥還來的急。”
他雙眼赤紅,兩手猛然掐住我的肩頭,我被他嚇了一跳,肩上像被鐵鉗夾住,痛的我差點落淚,可看到他眼中的怒意,我又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他咆哮道︰“七天七夜?白阿姆現在只剩下一口氣,你下毒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承受力?”
白阿姆我是知道的,桃紅和柳綠曾經同我講過,西字盟唯一一個可能見過面具男容貌的人,就是白阿姆。
白阿姆是白容恬的祖母,年紀大,身體也一直不好。
她和白容恬都是奴籍,白容恬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在西字盟混出名堂,沒人再敢拿他的奴籍說話。
而他祖母卻伺候慣了人,享不了福,面具男便將老太太收在身邊,說是讓白阿姆伺候,其實只是讓白阿姆做些清閑的活計,面具男暗地里也讓屋里的人照顧著白阿姆。
白阿姆的這層身份並不會讓面具男對我動怒,白阿姆和面具男結緣,不是因為白容恬,而是因為多年前面具男在沙漠遇難,沒有水和食物,失去方向,更慘的是他還生了病,眼看就要葬身沙漠時,他卻恰巧被白阿姆撿到。
那時白阿姆和白容恬為了躲避戰亂逃到沙漠,兩人走散。白阿姆本來也自身難保,但他撿到面具男後,卻將僅剩的水和食物都給了面具男,等水盡糧絕時,他們依舊沒走到綠洲,也沒見到人煙。
面具男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虛弱到連路都走不了,面具男讓白阿姆自己逃命別管他,白阿姆卻不忍心丟下他,找了塊板子讓他躺著,用繩子把板子拴在腰上,一步一步拖著他走。
五六年前的白阿姆身體硬朗,拼著一口氣將面具男拖了一天一夜,兩個人一天沒吃東西,都快餓出幻覺了。
面具暈厥過去好幾次,有次被唇邊的濕意喚醒,他起先以為白阿姆找到了水源,他貪婪的喝了好幾口,等他差不多清醒過來,才發覺嘴里的味道不對,全是血腥味。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掙扎著抬起眼皮,正看到白阿姆將自己割破的手腕遞到他嘴邊。
沒有人會對其他人無緣無故的好,白阿姆舍命救他並非心地有多善良,而是她見到面具男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他並非普通人。
如果她自己活下來,她的孫子只能靠她自己去救,但是如果面具男活下來,他就欠她一份情,他得還,得幫她救孫子。
好在面具男的手下在白阿姆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發現了他們,還順手救了白容恬,白阿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身體開始越來越不好。
面具男知道白阿姆救他只是想利用他,但說到底,老太太確實救了他一命,于是便將兩人收入了西字盟。
但听聞後來幾年里,白阿姆待面具男如親人,面具男也極在意她,對白容恬也十分看重。
中毒的十七個人里,有白阿姆,我一滴血下去,便揭了面具男一片逆鱗。
我放軟聲音哀求︰“讓我去看看白阿姆,我可以用銀針把毒逼出一部分,讓她活到解藥煎好。”
他卻惡狠狠瞪著我,冷聲道︰“你想讓她死的更快對不對?鳳汐兒你的心腸怎麼這麼惡毒?”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不相信我了,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否定我,質疑我,將我當做心如蛇蠍的人。
我覺得渾身發冷,手腳冰涼,心頭像被人拿針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我的手指不自覺的微微顫抖,我才確定自己愛上了他,他卻這般對我。
我有些委屈,但事出有因,我害人在先,這些後果是我該承擔的。
我點名利害︰“你若是現在不讓我幫她逼毒,她只會死的更快。”
他卻一點讓我幫白阿姆治療的意思都沒有,他吼道︰“你別想踫她!她如果死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他又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誰嗎?我是誰對你來講就那麼重要嗎?你不惜害人達到自己的目的,你怎麼這麼自私自利?”
我其實想告訴他,他是誰對我來講已經不重要了,可這句話就是堵在嗓子里說不出來。
他說的話全是我當時的想法,沒有一點錯,可現在的我才看清自己的內心,“我愛你”這三個字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表達,現在的時機不對,我的示愛不會得到他任何諒解和回應,只會讓他誤會更深。
我抿緊了唇,有些淒涼的看著他。
他卻出乎我意料的放開了我的肩膀,抬手將自己的面具摘下。
“你滿意了嗎?”
我呆愣的看著他的臉,他的臉和我記憶中那張妖異的臉重合卻又分離。
小乞丐已經完完全全長開,多了幾分剛毅,但是,他原本傾國傾城魅惑的臉上,卻有六條疤痕,每條都有三寸長,六條疤痕縱橫交錯,像一張蛛網似的糊在臉上,毀了一副俊美的面容。
為什麼會這樣?他離開我後遇到了什麼,竟會遭了這罪?
我看著他臉上的疤痕心疼不已,那六條猙獰的刀傷就像割在我身上似的,讓我疼痛難忍。
我的手微微顫抖,抬起來想要摸一摸他臉上的疤痕,他卻將我的手拍開,滿臉厭惡的表情。
他那張已經可以算的上有些丑陋的臉做出的表情,真的有些駭人,即使駭人我還是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對我的不滿與怨恨。
我的鼻頭有些發酸,咬了咬牙才把淚水抵了回去。
我再次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臉會變成這樣,我並沒想要揭你傷疤,我以為你只是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誰而已。”
我很想問問他這些年發生了什麼,我很想告訴他我很想念他,我很想許諾今後的日子無論風雨我都陪他一起走。
可這些話我一句都說不出口,我發現他貌似已經不需要我了。
一個女人從他身後走了出來,我看到那女人的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女人站在一旁笑的得意洋洋,像看笑話似的看著我。
小乞丐像是沒看見那女人似的,或者說他看到了那女人,但他不在意女人就這樣看下去。
小乞丐只是在女人進來的瞬間重新帶上了面具,他的手卻掐向我的脖子,慢慢的用力,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頸上的壓迫感和緩緩而來的窒息感,但他似乎對我留有余地,並不想就這樣弄死我。
他道︰“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是因為當年我離開時想過要殺了你,我怕你會懼怕我,所以才隱瞞身份。當然,不讓你看到我的樣貌也是怕我現在這張臉嚇到你。不過,”他頓了頓,手上的力氣陡然增大,“不過已經都不重要了,因為我發現,你不配得到我的愛,我也不必在乎你的感受。”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楮看他,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準備放棄愛我了?
我覺得胸腔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除了脖子上的那只手,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壓著我的胸膛讓我透不過氣。
我覺得我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但我知道我沒有哭,我的倔強不允許我落淚。
我抓住他鉗制在我脖子上的手,他這只手根本沒用內力,我只要用力一掰就能掰下來,可我卻用不出一絲力氣。
我自始至終都不相信他會突然間不愛我,我總覺得今天這事情有些蹊蹺。
他明明清楚我的為人,我不會無緣無故去害白阿姆的,我既然想救人就一定會救人,他為什麼不讓我去給白阿姆逼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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