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蘭靠著隻果般的小臉和清脆的童音,迅速成為了大相國寺的開心果。一眾高僧紛紛淪陷,胖成球的圓光方丈老是想抱一下小姜蘭,可惜小姜蘭嫌棄他身上的味道不好聞。
經過汴京幾個匠師和姜芝帶回來的少年們的努力,普靜庵已經成功挖掉了大相國寺東北的牆角,“普靜庵”的大牌匾已經高高掛起,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姜芝並不在意,老和尚一路上給她掙的金子足夠她們很長時間內吃喝不愁。
普化寺和大相國寺的其它競爭對手傳播謠言,說大相國寺把自家屋子讓給小尼姑們是要不時“瀉火”雲雲,于是圓智大師挨家打上門去“討教佛法”,汴京的風議安靜了。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圓智大師一路從遼國故地往南,真的救下不少孤兒孤女。
圓光主持不愧是做生意的高手,繼把慧明和尚培養成南薰門的豬肉大戶之後,他又從姜芝帶回來的百多名小和尚身上得到靈感,準備推出九九八十一個小沙彌組成的“念經天團”,專門給達官顯貴和大戶們誦經祈福。
視地皮如命的大相國寺居然讓出幾間院子,給流民孤女做安身之地,這一消息居然震動了朝野。周欽宗頗覺有趣,專門召見了圓光圓智大師,了解細節之後對女真的凶殘深感恐懼,于是不再關注。
趙鼎、李綱和虞允文正忙著淮北救災和征討方臘的大事,對這種市井趣聞不感興趣。汪伯彥、黃潛善和蔡京之子蔡全等人,也想著在征討方臘的大事中獲得更多話語權,也沒在意。只有東京的貴婦圈子對這些小小尼姑很感興趣,時不時過去吃齋,姜芝這個“假尼姑”也漸漸有了些名氣。當然,那是一年之後的事情了。
李響也听說了這個普靜庵,但他不是熊成文懷疑的生而知之,此時他根本沒覺得那個普靜庵會和自己發生交集,盡管大相國寺東北角和馬家院子的後門在一條街上,離得還很近。此刻他正拿著便宜岳父劉成棟的密信,心里發愁。
有了河東和關中、川蜀地區作為新的財源,明月莊的公中不會崩掉,但利潤的增長速度是有限的。哥老營、蒙學和公中規模不斷擴大,明月堡明年開春就要全面建設,北面過來的流民越來越多,明月集的工坊產量十倍以往但賣不出去……諸多煩惱一起襲來,核心問題在李響看來只有一個,擴大市場。
保留著明月莊大統制職位的劉成棟發來密信,要求李響解決他麾下士兵家屬的生計問題。李響清楚,這個問題必須解決,因為這關系到劉成棟那支部隊的軍心問題,而軍心問題又關系到劉成棟是否能戰勝方臘的問題,而劉成棟能否升官又直接關系到明月莊的生死存亡……
真是煩躁啊,李響有些火大,然後下身就感到一股脹痛。咳咳,畢竟是二十的小伙子,有這反應在所難免,很正常。
李響想到了劉素素,然後又搖頭。不行,這個年代的女孩子接受不了婚前生活,那樣會是對男方家庭的不尊重。想到楊營東和張清平對劉成棟刀法的形容,李響打了個冷戰,火氣消了不少。
劉成棟麾下幾千人,家屬上萬,想要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少說也要幾千個職位。可明月莊現在的情形就是人太多,東西賣不出去,于是問題又變成如何擴大市場。李響只能等成江海把汴京和京畿道的市井行情打听清楚,然後再考慮如何打開局面,在大周不是有好東西就可以開店做生意的。
李響的眼光不錯,成江海非常勝任情報頭子和幕僚的角色,甘之如飴。成江海就住在李響隔壁,熊成武、秦鐘和楊建川三人在底下挖出了密道和密室,只是三人一度腹誹,懷疑李響的取向和眼光。
李響當然不會解釋那麼多,成江海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成江海白天里保持畏畏縮縮的模樣,回到密室就開始如饑似渴地看各種文書,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敦,敦,敦敦……”臥房里傳來商量好的敲擊聲,李響走進臥室,拉開書桌進到地道,全黑了……
成江海全然沒有白天里猥瑣的樣子,穿著干淨的士子袍向李響行禮,然後主從二人坐到炕上。
屁股有點涼,李響皺眉道︰“天馬上就冷了,老是待在這里不好,我知道一種地龍,到時能暖和些。”
成江海謝過,然後拿出整理好的情報,“明月莊那里的,劉大統制得到的,派出的那些好手得到的,還有馬大姐提供的,綜合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明月莊分批到達汴京的三十個好手中,李響讓馬如蘭從中挑選了幾個學武的好材料,剩下的全部打散到汴京各個角落,全部當成探子培養。這些人將是新建情報部門的骨干,他們的第一項挑戰就是,在汴京城找到活計安頓下來,擇機向成江海傳遞情報。
李響從莊子選人時就照顧到了這種情況,三十人大都機靈,大部分都是流民出身,見慣了市井百態,手上也有一定實力。時間過了兩周,被派出的二十多人已有十六個安頓下來,但此時提供的情報都很淺顯。
劉成棟當年在廂軍中的熟人,有不少都到了汴京,也提供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消息。倒是明月莊里什麼人都有,在懸賞下提供了一些干貨,還有李響的結拜大姐馬如蘭,更是提供了很多關鍵信息,畢竟馬家曾經也風光過。
整體而言,汴京的繁華猶在李響預料之上。看完成江海整理的汴京基本情況之後,李響長呼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驚。
前朝的中前期,大城都是實行里坊制,就是把城市分割成一個個方塊兒,頗有原時空歐美國家的街區風格。但前朝的里坊都是有牆的,而且還有好幾個大門!每晚有宵禁,鐘響幾十下後里坊的大門便會關閉,百姓稍有觸犯便是一頓板子,嚴重的直接砍頭。
唐末亂世,商貨流通卻興盛無比,里坊制對商貨買賣限制太死,于是一些安穩的大城如揚州等陸續取消了里坊。
大周立國,太祖皇帝大筆一揮,任民自便,凡事以利民為上!于是汴京經過進一步擴建,形成了外城、內城和皇城的格局。
汴京外城才是小老百姓的居所,每日里百多萬人需要的糧米油鹽都在這里卸貨;內城分成西城和東城,東邊是民居、瓦舍和市井的集中地,西邊主要是朝廷衙門和特殊部門;皇宮大內有些偏西北,南門外的御道寬兩百米以上。
汴京沒有里坊,只有各種大街。集酒樓、青樓和瓦舍于一身的樊樓,以及相當于綜合超級市場的潘樓當然是汴京最為繁華之所在。食肆酒家雲集的甜水井街是汴京市民呼朋喚友最好的去處,以桑家瓦子為代表的勾欄瓦肆統治著汴京中下層的文化生活。
李響最重視的是商貨買賣,汴京在這方面對明月莊而言,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但汴京毫無疑問是整個大周的商貨中心,六條運河連接荊湖又通往江南,陝西與河東也能通過黃河直達汴京,川蜀也可以順流直下到荊州,然後通過水路到襄陽,再到汴京。
總而言之,如果不考慮國防問題,此時的汴京是中原傳統王朝最好的建都地點,沒有之一。然而李響震驚于汴京的繁華之後,也為汴京的市場環境深深皺眉。
李響靠上密室冰冷的牆壁,“也就是說,沒有過硬的手段和靠山,想直接開店掙大錢,在汴京就是自尋死路?”
成江海一攤雙手,“以前屬下也只是懷疑,但現在基本確定了。在汴京,勾欄瓦舍之類的銷金窟,基本是將門、皇族的自留地,柴米油鹽醬醋茶等大宗買賣早就分割完畢,絲綢茶葉瓷器等行業的水更深,涉及到各地大族。首飾珠寶,牛羊毛皮,柴炭香料,這些行當都和牙行、胥吏、官府有了默契,也不容外人插手。”
“小門小戶憑著手藝,賣點兒小玩意和點心,有專門的街市和夜市,使夠錢倒也安穩。博戲這類只有夜市有,都是一群好勇斗狠的閑漢在維持,背後也有了不得的人。”
“屬下愚見,咱們明月莊現有的產業中,軍械是肯定不能露面的。鐵器也不好直接在汴京開賣,即使咱們物美價廉也不行,那樣會得罪太多人。”
“防寒服和羽絨服之類的,倒是沒有競爭對手,但也要低調一點。屬下見識有限,便是這點愚見了。”
李響滿意地點了點頭,成江海已經很用心了,做事認真講話有條理,是獨當一面的料子。可明月莊即使加班加點,也產出不了多少服裝,帶來不少多少利潤吶?防寒服和羽絨服的市場容量只能一步步開拓,不可能像鐵器一樣快速行銷。
明月莊最主要的財源還是鐵制品,煉鐵爐加上流水線,每天都要生產大量的剪子、菜刀、針和水壺、鐵鍋等玩意兒,農具更是極為重要的一項,其中的鐵鍋在大周剛開始流行,很受中小地主之家的歡迎。如果能順利打開汴京市場,再通過發達的水運撬動整個大周南部,李響就再也不用擔心兜里沒錢了。
所以李響明白,他現在需要一件商品來撬動汴京,既不能過分刺激既有利益者,又能夠大量消耗明月莊的鐵器等出產,最好還能解決大量人員的就業問題。
李響頭疼了,開始開動腦筋,回想後世什麼東西是每家都要用的,而且還會消耗大量的勞動力。這種神奇的商品還要滿足一個前提,那就是簡單到誰都可以參與。
成江海看李響閉幕細思、一臉認真的樣子,不敢打擾,拿著水壺上去添水。這種有握把和壺蓋的水壺提起來很舒服,又省柴炭,成江海剛用上的時候嘖嘖稱奇。李響沒有察覺到成江海的離去,還在全力開動腦筋。
最後李響放棄了,事實證明他盡管很聰明,但也不是每次都能靈光一閃的,他畢竟不是一休那個扶桑小和尚。見李響一臉沮喪,成江海小心翼翼地添茶,把兩盤點心擺上來,然後想再次憑借自己的機智轉移話題。
成江海發現這天確實冷了,呵呵笑著道︰“莊主,這天還真是冷,才出去一會兒這席子便又涼了。木炭太貴,要是有一種能把炭氣吸走、還能直接燒木柴和石炭的爐子多好,上面再放上一壺水,想什麼時候喝茶便什麼時候喝茶。”
“ 當!”李響的茶杯摔碎到地上,“你,你說的啥。你再……再說一遍……想,想要,什麼爐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