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籍白一過來,陸羽就對他說︰“方大平剛才告訴我,新鎮守來了,明天還說會來我家。”
    言籍白點點頭說︰“我要是他,也會先來這里。”
    “嘿嘿,上次那個姓趙的,也是早早來過。”
    言籍白說︰“但願這個與上一個不一樣吧。”頓了一頓,他又說︰“這麼說,縣里也來新的縣令了吧。”
    “應該是。”陸羽說︰“那伯父明天也回來吧,一起瞧瞧,這新鎮守是啥樣的人。”
    “好,明天我讓學生們自習,我回來一趟。”言籍白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又說︰“陸羽你晚上去弄些酒回來吧,說不得新鎮守會在這吃飯。”
    “會麼?”陸羽心想,上次趙守備就沒留他在自己家吃飯。但言籍白這麼說,肯定會有他道理,陸羽就去了方大平家,抱回來一壇子酒。酒是用銀子換的,方大平家糧食不少,陸羽家的就不多了。
    秧插下了,就要施肥,因為第二天有“客人”來,所以陸羽就連夜挑了幾擔灰和糞進山谷,給稻田施了肥。
    安定谷了很安靜,白天就如此,到了晚上更是。
    施了肥,陸羽見山谷幽靜,暖溪潺潺,心里一動,就跳進了暖溪,細細的洗了個澡。不得不說,如今陸羽的皮膚肌肉,白皙又結實,仿佛少年。
    洗完澡回去,言家人都睡覺了,陸羽悄悄的放下擔子,本想回自己房間休息,又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香味淡薄至極,似水霧氣,又摻著一絲清清的甜意。陸羽仔細分辨,那似乎是荷花苞的氣味。
    有些奇怪,荷花苞的氣味本應更淡薄的,所以陸羽又去到池子邊上看了看,然後就發現原來竟是有幾只荷花苞,悄悄的綻放了。
    天上有一輪明月,月光如水,照在荷花池里,荷花也是淡白色的,就像是披上了一層乳白色的輕紗。池子里的荷花不少,有的正裊娜的開著,有的還是半開不放的花骨朵,一朵一朵的穿插在層層荷葉之間,宛如一顆顆碩大的明珠。
    陸羽站在荷塘邊上,深吸了一口氣。
    “有點可惜了,月色這麼美,荷花這麼好看,溪安卻在睡覺。”綻開的白荷花,如白雪綴紅霞,驚艷了陸羽,令他眼前一亮。
    次日一早,陸羽剛起床,就听到言溪安在後院驚呼︰“哇,荷花開了,大叔你快出來看。”
    陸羽裝作還沒有見過荷花開放,笑吟吟的去了後院,和言溪安並肩站在池邊。蘭搖芳站在池子的另一側,正呆呆出神。
    “荷花是白色的啊,挺好看的。”
    言溪安是見過荷花的,她說︰“荷花有白色的,也有紅色的,我听說白色的‘家養’的,粉紅色的是‘野生’的。”
    “還有這個分別麼?”陸羽確實不懂,又問︰“那你喜歡粉紅的,還是喜歡白色的?”
    “都喜歡。粉紅色的荷花,雖然看著鮮艷一些,但是野荷長的藕不好吃,小,還有些老。家養的荷花下面的藕就白嫩很多。”言溪安若有所思,繼續說︰“這荷花是大叔你種出來的,不管什麼顏色,都很好看。”
    陸羽笑了笑,悄悄的握住了言溪安的一只手。
    在一旁呆呆出神的蘭搖芳忽然說︰“我見過紅色的荷花,好多好多,都是紅色的。”
    陸羽和言溪安知道蘭搖芳又是想起幼時經歷了,兩人不敢打擾,任蘭搖芳繼續回憶下去。
    蘭搖芳雙眼直直的望著前面,不知道她是在看哪一朵荷花,看了一會,她又說︰“我只記得荷花荷葉了,有很多很多。”
    “不錯啦,肯定是你很小很小的時候見過了,過了那麼久,你還記得,要是我就不行。”言溪安又走到蘭搖芳身邊,牽著她的手說︰“搖芳,以後咱們一起出去玩,說不定就能遇到你說的有大片荷葉荷花的地方。”
    听言溪安這麼一說,陸羽立刻想到平澤湖,他說︰“搖芳的老家,會不會在平澤湖那邊?”
    “不會的,平澤湖沒有橋。”蘭搖芳忽然雙眼一亮,又說︰“對啦,我還記得有那里一座橋,是木頭的橋,很長很長。”
    “有長橋,有大片的荷葉荷花,這我就不知道是哪兒啦。”陸羽去過的地方不多,且不說他從未出過金華縣,便是這一縣之內,他也是大多數地方沒有去過。
    言溪安說︰“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會有很長的木橋和荷花,但是我爹爹可能知道,回頭我問問他。”
    蘭搖芳點點頭說︰“好,但是也沒關系,反正……反正我也……”她也不知道反正應該怎麼樣了。
    “搖芳,是沒關系的,反正我們都是你的家人,對不對?”
    “對啊。”蘭搖芳淡淡一笑,笑的非常安靜,靦腆,都有些不像他了。
    早上陸羽攤餅做早餐,讓言溪定給他爹媽也送一些,並且叫他們中午回來吃飯。陸羽尋思著,新任鎮守要來,總會是上午過來吧,到時候他真要在這里吃飯,最好是請方大平和言籍白都過來,陸羽可不擅長招待那些官家客人。
    上午不適合出門,陸羽就在後院鋤草整理菜園,又叫言溪定幫忙修剪今年新栽下果樹的枝葉。果樹長的太快了,樹干並不如何粗壯,枝葉卻十分繁茂,這樣並不是好事,需要剪掉一些過長過密的枝條。言溪安和蘭搖芳當然是什麼都不需要做,願意幫忙就幫忙,不願意就在一邊玩兒。兩位姑娘在家里的“地位最高”,連言溪定都沒有意見。
    陸羽鋤了會兒草,見瓜架上的黃瓜長了不少,要回屋拿籃子摘些下來,剛進屋,就听到方大平說話的聲音。
    方大平領著兩個人過來了,正是敦臨鎮新任的鎮守。
    新鎮守居然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白白淨淨的,一副書生打扮。鎮守一進陸羽家門,見到陸羽,首先拱手道︰“陸先生你好,在下梁艮,敦臨鎮新任守備。”
    和梁艮同來的那人,倒有五十幾歲,也是儒生打扮,梁艮開口後,他也向陸羽說︰“在下楊百里,陸兄弟你好。”
    對方客氣,陸羽當然不能太怠慢,自報了姓名,又請兩人和方大平進屋坐下。陸羽沒有燒水喝茶的習慣,就只能給他們三人一人倒一碗熱水。
    梁艮喝了口水,又站起來打量陸羽家一番,笑著說︰“陸先生這屋子,有些年頭了吧。”
    “是,有些年頭了。”陸羽有些納悶,他為什麼要說這個。
    “呵呵,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陸先生住哪里,哪里不是寶地?”梁艮起身走到後院門口,又驚呼道︰“原來這後面,竟還別有洞天啊。”
    陸羽笑了一笑,有些不自在了,他記得那個趙守備第一次來自己家,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走進後院,又听梁艮說︰“這院子雖大卻不亂,菜園果樹,水池羊圈,布置的合理巧妙,陸先生果然是心思靈巧的很啊。”
    陸羽听了忍不住暗暗皺眉,心道︰“這些做官的,都這麼喜歡恭維人麼?關鍵是恭維的自己很不自在。”他只能說︰“鄉下菜園子,瞎亂收拾的,哪里說得上有什麼布置。”
    “確實是好,樹成蔭,菜成片,荷葉層層,花香陣陣,你們別說,今天一看到陸先生這後院,我都有點想在村里蓋兩間房,種上幾畝地,弄一片菜園子呢。”梁艮哈哈一笑,又說︰“我是沒本事的人,但陸先生這樣的高人,蝸居鄉里,就有些屈才啦。”
    楊百里也在一旁附和︰“種田是好,可也不是人人都適合種田啊,陸先生這樣的大才俊杰,種田種地就是真大材小用了。”
    “兩位說笑了。”陸羽決定要結束這讓人尷尬的對話,又問︰“梁守備光臨寒舍,是有什麼見教吧。”
    梁艮說︰“見教可不敢當,我初來乍到,就听人說陸先生為本地首屈一指的英雄豪杰,就厚著臉皮,不請自來的拜訪拜訪。”說著他又感嘆了一句︰“聞名不如見面,陸先生確實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啊。”
    陸羽很無語,心想︰“我有那麼好嗎?又是豪杰又是龍鳳的。”他又悄悄打量了梁艮一眼,忍不住想︰“這人不會看出我身上帶著修為吧,可他又是普通人無疑啊。”想到這里,他說︰“前幾年天災人禍不斷,梁守備這次來,怕是要辛苦些。”
    梁艮笑道︰“辛不辛苦倒沒什麼,就怕做不好,不能讓百姓受惠啊。”
    “守備放心好了,本地有陸先生這尊大神坐鎮,治理起來,總比其他地方好不少。”楊百里笑呵呵的說︰“梁守備和在下從北方過來,一路所見慘象讓人不忍睹視,唯獨這敦臨鎮大有不同,民治民生遠好于別處,想必是因為有陸先生在此,匪徒宵小才不敢興風作浪。”
    陸羽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又听方大平說︰“是啊,要不是有陸羽,我們這不能這麼好。”
    “這可不敢當。”陸羽無奈,只能再說︰“梁守備這次來,是和本縣新任縣令一起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