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嘴角噙了一抹微笑道︰“可是今日去拿的?”
乳母嬤嬤點了點頭,禾曦心中了然,她裝作無事的看了那一眼岸邊的硯台,道︰“如意,將這個硯台收起來吧,我記得之前陛下賞了一塊端溪硯石所制的雕雲紋石硯,石質細膩、幼嫩,發墨不損筆毫,呵一口氣即可研墨,體重而輕,質剛而柔,摸之寂寞無縴響,可謂是群硯之首,本打算等著麟兒開蒙的時候送給他的,如今提前送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雖然現在拓跋麟還听不懂禾曦說的許多,但是知道這東西十分的珍貴,忙跪了下來,行了禮道︰“麟兒謝謝母親。”
禾曦牽其它,將那副被染了污漬的大字也收了起來道︰“麟兒,你還小,你最好的字,永遠都是下一幅,盡然這幅壞了,便不要再因為失去的扼腕嘆息了,好不好?”
她語氣柔和,聲音像是一股清泉,汩汩的流淌著,柔柔的包裹著拓跋麟的周身,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麟兒知道了。”
當禾曦帶著拓跋麟出了未央宮,禾曦好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道︰“如意,一會兒到了壽康宮,你不必進去了,我另外有事情吩咐你去做。”
如意點了點頭,隨著禾曦一路朝著壽康宮的方向去了。到了壽康宮的門口,正見到蕊枝姑姑站在門前,朝著外面張望著,見到了禾曦幾人,明顯的神色一喜道︰“太妃真的是料事如神,算準了今日小主和大皇子回來,特意讓奴婢來看看呢。”
禾曦也微微的訝異道︰“太妃如何得知的?”
蕊枝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小主快進來吧,免得太妃等的急了。”
禾曦點了點頭,轉頭對著如意道︰“那你邊去吧,辦好了之後來此處尋我便是。”
如意諾了一聲,待到如意離開之後,便朝著內務府的方向去了。
德太妃閑來無事,正坐在殿中,看著一局殘棋出神,听得門外響起的嘈雜的腳步聲,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錯,果不其然,才一抬眼,便見到蕊枝引著禾曦和拓跋麟從層層的帷帳後面走了進來,待到她們行了禮,德太妃才道︰“麟兒手里拿的是什麼?”
拓跋麟走上前道︰“回太妃奶奶的話,這是麟兒這段時間習得字,麟兒想拿給太妃奶奶看看。”
德太妃滿臉的慈愛,對著拓跋麟招手道︰“過來,太妃奶奶看看——”
拓跋麟沉穩恭敬的將字呈給了德太妃,德太妃一一的翻看過了,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母妃把你帶的很好啊——”
禾曦听著德太妃的話,去有些意有所指,沉吟了片刻,才道︰“臣妾才疏學淺,不過好在陛下前些日子說要給麟兒尋開蒙的師傅了。”
德太妃哦了一聲道︰“這麼早就開蒙了麼?可是有了合適的人選?”
禾曦點了點頭道︰“陛下倒是踢了一下,說是中意前禮部尚書公孫博公孫大人。”
德太妃點了點頭道︰“哀家倒是听說過公孫博此人,才學出眾,精通禮法,當年的事情著實是有些可惜,不過現在先帝也去了這麼多年了,這些老臣們,就算是對先帝再有怨恨,也該散了。”
她唏噓的道,公孫博的事情,似乎是勾起了德太妃許多的回憶,她道︰“哀家听說,當年沐王府的事情出現了一些轉機?”
禾曦點了點頭道︰“先前,宮中鬼影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臣妾和賢王殿下奉了陛下的命令調查此事,卻牽扯了沐王府舊案,現如今已經轉交給大理寺卿了。”
德太妃仔細的觀察著禾曦的神色,突然悠悠的道︰“你和賢王,倒是有些交情,當年麟兒的事情,便是賢王傳信讓哀家去保你。”
禾曦心頭一震,只是片刻的功夫,禾曦便粲然一笑道︰“德太妃怕是誤會了,那時,賢王殿下也只是想著麟兒是陛下的長子,想著要尋一個合適的人選,至于為何要選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德太妃只是輕笑了一下,並不做聲,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殘局道︰“不知道你的棋藝如何,來陪著哀家看看吧。”
拓跋麟還處于喜歡玩鬧的年紀,早就坐不住了,由著蕊枝帶出去玩耍了,一時間,殿內便只剩下了禾曦和德太妃了。
禾曦順從的坐了下來,抬眼看去,只見到棋盤上,黑白子錯落有致,勢均力敵,廝殺的十分的激烈但是下一步,卻如何都沒有辦法進行下去,因為無論是黑子還是白子,只要動一下,便會露出十分大的破綻,全軍覆沒。
德太妃幽幽的道︰“哀家今日閑來無事,便自己與自己對弈,走到了這一步,但是無論如何,哀家都沒有辦法分出勝負來。”
禾曦道︰“從這棋盤上便可看出,太妃是心思細膩之人,只不過——”
德太妃好整以暇的道︰“只不過什麼?”
禾曦輕輕的笑道︰“只不過太妃心思良善,隨然細膩,在關鍵的時候卻不能當機立斷,有句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說著,她拾起一旁的黑子,輕輕巧巧的落下了一子,旋即,黑子之前部署的陣列便全線瓦解,左側的一翼幾乎是送到了對方的口中,德太妃驚訝道︰“這不是在送死?”
禾曦卻胸有成竹的笑道︰“是不是送死,太妃何不試試?”
德太妃狐疑的看了看那棋盤上,才發覺出些許的不同來,禾曦的這步棋,看著雖然像是斷送了自己的一條臂膀,但是若是德太妃企圖吞噬那條臂膀,便會深陷其中,但是若是自己不敢上前,她便可乘勝追擊,落下下一子,逼迫于她,無論進退,都是死棋,她嘆息一聲道︰“果然是妙,哀家當真是老了,這般淺顯的道理都想不起來。”
禾曦搖了搖頭道︰“太妃不是想不起來,只是不願這般想罷了。”
德太妃看著禾曦,突然道︰“皇後宮中的事情,和你們有沒有關系?”
她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而這話語中的另外一個人,自然指的就是拓跋 ,德太妃見禾曦不說話,便道︰“無論你如何否認你們之間沒有交情,哀家都不信,因為他曾拿著他母妃的信物派人來尋哀家。”
禾曦心頭一怔,問道︰“舊物?”
德太妃幽幽的起身道︰“對啊,那是他母親的一只發簪,他母妃當年用那只發簪為哀家解了圍,哀家心存感激,那時的哀家自持是西涼長公主的身份,應允了她一個要求。但是一直到她香隕,哀家也沒有等到。卻不想很多年之後,他帶著這舊物來求哀家,讓哀家幫忙護住那個孩子。”
禾曦不說話了,她原以為,害的拓跋麟生母慘死,讓拓跋麟暴露在眾人面前的,是他,他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卻不想他竟也默默的做了許多,但是為何他在自己質疑他時,從不為了自己分辨半句呢?
德太妃道︰“哀家知道,丑兒的死,你必定不能夠釋懷,但是現如今皇後懷有身孕,事情又鬧得這般大,哎——”
禾曦淺笑道︰“太妃以為是臣妾有意陷害皇後娘娘?若說那鬼影的事情是臣妾做的,但是那滿花塘的尸骨,還有未央宮凝聚不散的陰魂,可不是臣妾做的。”
德太妃嘆息一聲,她是喜歡禾曦的,因為與她相處起來,能讓人不自覺的舒心,她道︰“哀家是先帝的太妃,皇帝沒有母妃,後宮中沒有了太後,哀家的位次便是最為尊貴的,而哀家所有的榮光,除卻先帝覬覦哀家的和西涼給的,便是現如今的皇帝給的。有些事,哪怕是為了先帝為了哀家自己,哀家也不能不管。”
禾曦心中有些發冷,她是感激德太妃的,至少在麟兒的事情上,德太妃是真的幫助了自己許多,她眼眸盯著那盤棋道︰“太妃久居深宮,早已經和前塵割斷了干系不是麼?再說,這件事情,大理寺卿已經插手了,臣妾也再無回寰之力,還有臣妾不得不提一句,即便是太妃您的身份,也是不能插手朝政的。”
德太妃看向禾曦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終于她似乎是妥協了一般道︰“哎——哀家老了——有些事情,並不懂你們的想法了。”
禾曦神色依舊恭敬的道︰“太妃,無論您相不相信,鬼影的事情,與臣妾並不干系,花塘的事情,真相如何,最終大理寺會調查清楚的。”
德太妃並未回答禾曦的話,只是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道︰“好了,哀家乏了,你先回去吧,麟兒今日便留在哀家宮里吧。”
禾曦順從的起身,點了點頭,跟拓跋麟交代了一下,便獨自離開了。
方一走出壽康宮,便見到了如意匆匆回來,見到只有禾曦一人,下意識的問道︰“小主,大皇子呢?”
禾曦道︰“德太妃舍不得麟兒,便讓他在這住一晚,我讓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麼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