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還是順從的坐在了高遠的身邊,瑞安遞過來一雙筷子,他接了過來,點頭示意,算作是感謝。
    他偷眼看了一眼拓跋  的位置,發覺拓跋  正端坐在桌前,即便眼前的東西都是尋常的農家小菜,但是他吃的動作也是極為優雅的,通神的氣派都透著皇室子弟的華貴。他又看向了陪坐在拓跋  身邊的蕭奈,只見到她眉宇間自帶了一種凌厲的氣勢,唇角抿成了一個刻薄的弧度。
    突然自己的碗里多了一些菜,他轉頭,便見到高遠沉靜的眸色,高遠道︰“瑞安性子鬧騰,要是有吵鬧到你的地方,還請你多擔待些。”
    雨雪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碗,羞窘的道︰“不是的,瑞安的性格——很——很可愛。”
    瑞安有些開心的揚起了笑臉,但是奈于拓跋  還在,也不敢太過于放肆。
    這個時候,有幾個人大搖大擺的進了前廳,人還未進到門內,便高聲呼喝道︰“掌櫃的,來點上好的女兒紅和下酒菜。”
    掌櫃的先是看了看拓跋  等人,見到他們只是低頭安靜的吃菜,並沒有對這幾個人有過多的關注,他連忙從櫃台後走出來,迎了出去,滿臉的堆笑道︰“幾位客官,這邊請。”
    店小二听見了聲音也從側室走了出來,這些人一身的江湖氣息,高遠狀似不經意的抬頭,倒是看見了那幾人身上佩戴的寶劍,熠熠閃著寒芒,正是之前自己在窗前看見的那幾個人。
    他們吃酒劃拳,倒是好不同痛快,反倒是哭了這邊吃飯的幾個人,雨雪倒還算是好的,他本就出身貧寒,這樣的場景,他見得多了,瑞安卻沒有這樣的習慣,高遠喜靜,尤其是吃飯的時候,除非必要,並不會說太多的話。
    他有點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戳著自己碗中的飯粒,听著身後幾人侃侃而談,不過他們的話著實是沒有什麼能听的,左右不過是行走江湖的那些事,這個時候有一個人突然道︰“我跟你們說,前幾日,兄弟得了一件東西。”
    那幾人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全部都催促著他別賣關子,趕緊說到底是得了什麼寶貝。
    瑞安是孩子心性,終于听見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趕忙豎起了耳朵,生怕錯過什麼,就連看起來年長沉穩的雨雪,吃飯的動作也放緩了,只有其余的幾人,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自顧自的吃著。
    那人被同伴催促,顯然得意極了,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樣東西來,扔在桌子上。
    听見了聲響,瑞安想回頭,高遠卻言簡意賅的道︰“吃飯。”
    瑞安哦了一聲,便僵硬的回轉了身子,身後一片寂靜,但是片刻的功夫,便爆發了一陣大笑聲,只听見一人嘲諷的道︰“哥幾個還當你是的得了一個多麼寶貝的東西,別告訴我們你所謂神神秘秘的東西,就是一件女人的小衣——”
    這幾個字一出口,那幾個人笑的更加的大聲了,瑞安尚未成年,但是也知道,小衣是貼身穿的,不免有些紅了臉色,慶幸方才師父及時的制止了自己。
    一時間,眾人的臉色各異,蕭奈的臉色卻更加的蒼白了。
    她拿著湯匙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一些湯汁濺了出來,被侍立一旁的婢女看見了,忙拿著帕子拭去了。
    一邊,那人一直被同伴嘲諷著,但是他好像是絲毫不在意一般,等到眾人笑的都差不多了,他才道︰“是女人的小衣不錯,只不過這小衣的主人可是非同尋常的。”
    馬上有人接口道︰“一件小衣,能有什麼尋常的,也不是用金銀繡的,還能有什麼不同?”
    那人將那小衣放在手中,仔細的摸索著上面的牡丹花紋,蕭奈不經意的看過去,只見到那小衣的一角,繡了一個小小的柰字,這是女兒家的秘密,會喜歡在自己的私有物上,繡上自己的閨名,但是也就是因為這個習慣,才讓蕭奈這般在意,那人轉頭對著蕭奈笑了一下。
    拓跋  察覺到自己身邊的蕭奈氣息紊亂,也轉過頭去,蕭奈大驚,猛地起身,因著動作大,帶翻了桌面上的茶盞,淋灕的茶水,順著裙擺蜿蜒下一片片的水漬,顯得十分的狼狽,拓跋  皺眉,蕭奈道︰“  哥哥,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先行回房了。”
    另一桌的人也已經收斂了嬉笑,那人早就已經將那件小衣重新收起來了,閑閑的道︰“好了,趕緊吃飯,我們明日還要趕路呢。”
    顯然這人在幾人之中,算的上是地位比較大的,雖然方才幾人嘲諷笑鬧,但是听見他發話了,也有閉上了嘴巴。
    蕭奈緩緩的松了一口氣,她借著余光,不斷的打量著那人,不是那晚的人。
    無論是從身形,說話的語氣,帶給人的感覺,都與那晚的人迥然不同,拓跋  關心道︰“你先回去吧,晚些時候,我讓高先生給你看看。”
    蕭奈點了點頭,她早就沒有了心思再待下去了,匆匆的對著眾人行了禮,便離開了。
    她步履匆匆的回了房間,卻不想因著走的急了,並未注意到眼前的人,迎頭撞了上去。
    那人笑意盈盈的問道︰“小姐,可是還好?”
    這個聲音,讓蕭奈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她抬頭看去,只見到眼前的人,一身寶藍色的長衫,頭束玉冠,手中的折扇上畫著美人圖,一雙挑花眼更是生的風流極了。
    蕭奈猛的朝著身後退了兩步,這個人她認識,這樣的感覺,這樣的——輕佻。
    想起這個字來,蕭奈便心頭一驚,她強制著自己不去看眼前的人,只是沉聲道︰“對不起,冒犯了。”
    說著繞過了那人便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卻不想那人卻道︰“小姐可是要小心些才是——”
    在外人听來,明明只是好心的提醒,但是在蕭奈听來,確是別有一番深意了,她頭也不回,以一種逃離的姿態離開了那個地方,蕭奈身後的婢女趕緊跟了上去,她只覺得一切的事情都太過于奇怪了。
    蕭奈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間,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就關上了門,她只覺的自己的心跳似乎都要跳出來了,那人竟然跟了上來,那就證明,自己當真是被人監視著,這般想著,蕭奈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肩膀,瑟縮成了一團,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妝奩。
    晚間,拓跋  正在自己房中看書,忽听得門被人敲響了,他揚聲道︰“進來。”
    透過了搖曳的燭影,便見到了蕭奈提著食盒進來了。拓跋  皺眉道︰“今日高遠說你憂思過重,休息不好,怎麼不在自己房間休養?”蕭奈若無其事的將食盒放在了案幾上,柔聲道︰“左右我也睡不著,想起我們在南疆的時候,  哥哥很喜歡喝的乳鴿湯,便嘗試著做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哥哥要不要嘗嘗?”
    說著,她站起了身,從食盒中拿出了一個湯盅來,打開了蓋子,鮮濃的湯汁便出現在了兩人的眼前,帶著乳鴿的鮮香。
    “  哥哥嘗嘗看?有沒有府上的嬤嬤做的好吃?”蕭奈笑道嬌俏,親自盛了一碗,遞到了拓跋  的面前。
    拓跋  接過了,無意間觸踫到了蕭奈的指尖,只覺得涼的很。
    拓跋  道︰“怎麼指尖這般涼?”蕭奈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可能是天氣冷的,一是不適應罷了,  哥哥,這湯要趁熱才好喝。”
    拓跋  有些疑惑,若說寒冷,南疆可是要比京都冷上很多,蕭奈從小便生長在南疆,理應更加習慣才是。
    他放下了手中的碗道︰“奈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蕭奈臉色大變,一下子跪倒哭訴道︰“對不起,  哥哥,我也是——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她早已經慌亂的語無論次了,拓跋  看著她苦苦哀求的樣子,他竟然第一次開始痛恨自己。
    他抿了唇,將蕭奈拉起來,攬進了懷中道︰“這件事情,不怪你,是我不好,都是我——你放心,我做下的事情,我自然會負責任。”
    蕭奈一怔,她原以為,是自己在湯盅中放蠱蟲的事情被拓跋  知道了,但是拓跋  說的難道是——
    她心思百轉千回,試探的道︰“  哥哥,你——你在說什麼?”
    拓跋  道︰“那日你和婢女的話我都听見了,這一路上,辛苦你了。”
    這句話無異于就是一枚定心丸,蕭奈終是放下心來,在拓跋  看不見的角度,她揚起了一抹笑意來。
    兩人相互依偎著,半晌蕭奈才滿面緋紅的從拓跋  的懷中退了出來,拓跋  看著桌上已經涼掉的湯,端起來,便喝了下去。
    蕭奈臉上的表情,確是說不出的復雜,生怕拓跋  看出什麼,便佯裝嬌羞的低頭,借著垂落的鬢發遮住了自己的神色。
    兩人又回想了許多南疆的事情,蕭奈這才依依不舍的從拓跋  的房中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