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謀士猛地跪倒在地,但是神色確實不卑不亢的道︰“就算是小姐今日再怎麼責罵屬下,屬下也要說,族長向來鐵面無私,這件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小姐還是早做打算的好。”蕭奈只是冷哼一聲道︰“父親不會的, 哥哥喚父親一聲舅父,父親不可能看著 哥哥這般無動于衷的。”
蕭奈冷冷的道。那謀士卻搖頭表示不認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侍衛道︰“小姐,南疆有人來了。”蕭奈的眼楮猛地睜圓了,不由得反問道︰“可知道是誰?”那下人先是定定的看了跪在地上的謀士一眼,小聲地道︰“是——是表少爺——”
說完,他便再也不敢說下去了,蕭奈緊緊的蹙著眉頭,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自門外傳進來道︰“都說大歷都城風景宜人,鳥語花香,現在看來,還當真是個讓人心馳神往的地方,怪不得表妹樂不思蜀呢。”
這聲音輕浮綿軟,蕭奈臉上馬上浮現出不耐煩的神色來,她微微抿唇,轉身朝著上首走去,坐定才一臉強顏歡笑的道︰“蕭何,你來做什麼?”
只見到下首站著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長身玉立,寬肩窄腰,但是那一雙桃花眼去給人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此時他正色眯眯的看著坐在上首的蕭奈,蕭奈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在這樣目光的注視下,消散了。
蕭何一伸手,便從背後抽出一柄紙扇來,細細展開來,不急不緩的慢慢的搖著,那扇面上的美人出浴圖便好像是活了一般,栩栩如生,可見到執筆者出神入化的畫工。
蕭奈只是瞥了一眼,便別開了臉,不願意再看,這蕭何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幅死樣子,但是她終究是還未出閣的姑娘,不禁臉色微紅的道︰“蕭何,你有事快說,我還有事情要忙?”蕭何啪的一聲收回紙扇,笑著道︰“的確,奈兒有事情要忙,既然奈兒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不多說了,你趕緊收拾了東西,我們今晚就離開京城。”
果然事情像那謀士所說,蕭何此次來,是為了帶蕭奈回南疆的,蕭奈臉色驟變,笑意牽強的道︰“表哥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奈兒不知,奈兒還有事情,表哥這幾天大可以在京城四處游玩觀賞一番,既然表哥也喜歡京城的風光,奈兒便進一下地主之誼。”
蕭何朗聲笑道,他微眯了那雙桃花眼,但是誰也看不見蕭何眼中的冷漠︰“奈兒怕是沒有听見我的話,既然如此,那奈兒便看看叔父的信好了。”
說完,他眼神示意自己的隨從將包裹里面的信遞了上去,蕭奈臉色越發的難看了,那欣賞的筆記剛勁有力,正是蕭天的自己,蕭天是蕭氏一族的族長,向來是鐵面無私,就算是蕭奈這個親生的女兒,在他的面前也不敢輕易的造次,卻不想這次除了派了蕭何來,還親自寫了書信,但是她還是不信,自己的父親就會這樣放棄拓跋 ,她手指輕顫著展開了蕭天的信,一字不漏的讀了一遍,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蕭天已經暗中派人去蜀中相助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是當今皇帝對拓跋 下了殺心,那麼拓跋 身在蜀中,鞭長莫及,那麼身為蕭氏一族嫡長女的蕭奈,便會成為他的棋子,甚至是人質。
為了確保所有的事情萬無一失,只好讓蕭奈先回南疆。蕭奈之前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眼中帶笑的讀完了一整封信,這才漏出了自從得知拓跋 染了時疫來的第一個笑容,蕭奈笑道︰“父親向來秉承君子之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表哥,我這便命下人去收拾東西,只不過連夜出城,怕引起懷疑,不如我們明日光明正大的出城如何?”
蕭何眉宇間的笑意便從來都沒有消散過,他緩緩站起身來,笑著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勞奈兒了。”
蕭奈點了點頭,讓管家把人帶下去,安排客房了。待到蕭何走後,那謀士才道:“小姐,怎麼這麼輕易便答應了表公子?”
蕭奈將手里的信件交給了那謀士,那謀士一目十行的看罷,眼神中倒是流露出一些狐疑來,但是轉念一想,便將所有的神情都掩藏了下去。
此時蜀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雖然禾曦帶來了藥方和藥材,但是若是想真的配置成功,還是極難的,一連兩日,都沒有絲毫的進展,禾曦眼看著拓跋 每日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之前的藥對拓跋 已經起不到絲毫的作用了,禾曦帶來的東西便是最後的希望,小雨也開始昏睡了,但是他昏睡的時間短,只不過無論什麼時候,他依舊不願意見禾曦。
王朗對這個孩子倒是有一些憐惜,同樣的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當禾曦再一次被拒之門外的時候,王朗怒了,原本黝黑的臉上好像是凝聚了烏雲一般,起身便要沖進去。
卻被禾曦一把攔住了,王朗道︰“小主,這孩子這般不懂事,我定要好好的教訓他。”在王朗看來,小雨一路跟著過來,他早已經把這個孩子看成了自己弟弟一般的存在了,弟弟不懂事,當哥哥的一定要教訓他才對。
禾曦目光中卻滿是了然的神色,淡淡的道︰“罷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等到所有的事情解決了,我們的事情也便能解決了。”
她轉身毫不留戀的走遠了,王朗看向了小雨的屋子,去見到窗口一閃而過的小腦袋。
他蹙了蹙眉,想起禾曦的話,也只能忍著了。
禾曦回到了拓跋 的書房,此時陸然正服侍著拓跋 用飯,拓跋 原本星辰般的眸子死死的閉著,嘴唇烏青,臉色泛著灰敗的顏色,禾曦走上前,伸出手道︰“我來吧。”
陸然早就听見了禾曦的腳步聲,聞言,起身將手里的杯盞交給了禾曦,那清亮剔透的碗中,是一碗熬得極為爛熟的粥,並不濃稠,稻米的香氣裊裊的隨著熱氣散發著。
陸然起身告退,又帶上了房門,禾曦輕輕的舀了一勺放在唇畔吹涼了,才遞到了拓跋 的唇畔,用手指輕輕的把這他的下頜,將粥喂進去,但是拓跋 此時沒有意識,汁水順著稜角分明的唇角滑落下來,顯得十分的狼狽,禾曦卻習以為嘗的道︰“今天我去看小雨了,你知道麼?這個孩子膽子大的很,聰明伶俐,還有一個妹妹,但是不幸的是,她在這場瘟疫中去世了,只留下孤零零的一個人,就算是這樣,他還想著不把病氣過給我,每次都假裝對我發脾氣——”
禾曦說著唇角便揚起了一抹微笑來,輕柔繾綣,但是拓跋 看不見,此時的他或許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願意醒來一樣,禾曦卻好像絲毫不在意他能不能听見自己說話一般,只是自顧自的低語,手上的動作也不停,又舀了一勺喂了下去,這次要比上次的好了很多,至少大半都被咽了下去,她突然覺得喉嚨中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一般,火辣辣的疼著,疼的她眼眶都不禁的紅了。
她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小雪我見到了,是十分可愛的小姑娘,看的出來,他很愛他的妹妹。只不過,老天就是這麼愛捉弄人,來不及讓他們見上最後一面是不是?”
說著,一滴淚水從眼中滴下,直接滴到了拓跋 蒼白的手上,禾曦警覺過來,轉身便想尋了帕子將那淚水擦干淨,但是她卻沒有注意到,那蒼白的指尖,下意識的收緊了一下,等到禾曦尋到了帕子,仔細的將那滴淚拭去的時候,眼前的人已經緩緩的睜開了眼楮,拓跋 睜開眼楮的時候,便看見了禾曦正專心致志的幫著自己才是手上的水漬,那認真的模樣,好像自己手中拿著是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又虔誠。
眉目間少了很多平時對自己的張牙舞爪和戒備警惕,變得溫和寧靜起來,拓跋琛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就這樣看著,好像要將眼前的人深深的印進了心里一樣。禾曦仔細的擦拭著拓跋 的手腕,只見到他虎口處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傷疤,竟是當年自己咬了他的那一口,她指尖有些顫抖,似乎想要觸摸,但是手指還未觸及,便見到手的主人將手掌一翻,將那疤痕壓在手下,禾曦恍然驚醒一般,看向了拓跋 。
抬眸便撞見了一雙溫潤的眸子中,那眼眸中的溫柔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那寵溺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禾曦不由得有些痴了,她就這樣定定的盯著拓跋 ,卻也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拓跋 突然抬起手,將手敷在禾曦的眼眸上,淺淡的道︰“禾曦,別這樣看著我——”
禾曦似乎不懂,隔著拓跋 的手掌,眨了眨眼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