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光就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倏地澆滅了一般。
“實不相瞞,這里面的藥材,雖然珍貴,但是也並不難尋,除了一味藥——”他話音未落,便見到禾曦從包裹中拿出一物來,仔細的用布袋包裹好了,遞給了那老者道︰“先生說的可是這個?”
那老者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書卷,雙手接過,打開來看,喜色瞬間攀上了眉梢,他高聲道︰“鬼子?當真是鬼子?公子竟然能尋到鬼子?”他不可置信的將那東西放在鼻子下方輕輕地嗅了一下,確定無誤後,才興奮的道︰“有救了,有救了,王爺有救了,老夫這就去研制藥方。”
禾曦展臂攔住了老者的去路,緩聲道︰“先生,不知道,這藥,能否夠救治城中的百姓?”
那老者腳步一頓,沉聲道︰“或許可以,也或許——”兩人都沉寂了下來,最終,禾曦頹然的放下了手臂,那老者那著藥材下去準備了,至留下禾曦站在原地,她手指緊握成拳,心中在不斷的掙扎著,就在這個時候,王朗快步的過來,沉聲道︰“小主,不好了,那個孩子開始發熱了。”
禾曦轉身,王朗看見了她細弱的肩膀似乎輕微的抖動了一下,但是很快,那種擔憂便被禾曦死命的壓制了下去,王朗心中也知道這一路她是怎麼堅持過來的,明明是女子,但是那種堅韌的性格卻絲毫不輸給男子,第一次,他對女子生出了一種敬佩的感情來。
禾曦深吸一氣,垂首道︰“走吧,我們去看看——”
禾曦抬腳便朝著外面走去,繞過了兩個亭台樓閣,便到了一處小小的別院中,負責看守的人,見到禾曦,均都紛紛恭敬的行禮,想必已經有人已經知會過了。
但是見到禾曦想要往著小雨的房間去,馬上有人阻攔道︰“公子不可,那孩子應該是感染了疫癥,公子——”
禾曦見到小雨的房間進進出出的人和自己那天在城樓上看見的人一樣,全部都穿著白色的長袍,手上戴著的也是特別制作的手套,禾曦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道︰“無事,我帶著這個孩子一路過來的,要是有疫情,或許我早就已經有了。”
那人看了看王朗,王朗見到禾曦堅持,便對著那人點了點頭,看守的人見到王朗也如此,便也不好阻攔,放她進去了。
屋子中用艾草燃著淡淡的煙氣,禾曦見到床上躺著一人,正是小雨,他已經醒了,睜著大大的眼楮,似乎有些失神,听見了聲響,歪了歪頭,見是禾曦,眼神鈍痛,轉過了頭去,聲音嘶啞的道︰“你出去——”
禾曦有些無奈的止住了腳步,不再靠近一步,他在怪自己,怪自己,怪自己硬生生的把他和他妹妹拆散了,小雨見禾曦只是停下了,抿了抿唇,眼神中浮現出了一絲絲掙扎和痛苦來,終于,以一種近似乎是看敵人一樣的神色看著禾曦道︰“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見你——”
禾曦只是問他︰“為什麼?就因為我把你從那山谷里面帶出來麼?”
小雨悶聲的道︰“是——你讓我做了一個不仁不義的哥哥,我之前沒有保護好他,現在我還把小雪一個人扔在那里,她一定很害怕——”
小雨說著,聲音中有些嘶啞,甚至開始嗚嗚的哭了起來,他是沉浸在了自己的痛苦中,他用力的捶著自己的頭,牽動了手臂上的傷口,但是他好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像是個行尸走肉一般,禾曦也不阻攔,只是定定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小雪還在,她希望你怎麼樣,一定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她似乎是沉浸在了回憶中,幽幽地道︰“我也有親人,有哥哥,我知道他們的想法,無論什麼苦難,他們都想要自己承受,對于我,他們唯一的願景便是我能好好的活下去,開開心心幸福的活下去。我的哥哥定然也是這樣想的——”她聲音縹緲的好像是隨時都要飄走的雲翳一般。
床上的少年卻是一言不發,一時間,屋內竟然好像輕的連煙塵都有了聲音。
“我累了,公子回去吧——”少年語氣中滿是疲憊,似乎真的累極了一般,禾曦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卻沒有看見少年轉過頭,對著她的背影輕輕的道︰謝謝。
是的,在小雨的心中,禾曦是個好人,只不過,方才他都听見了那些人的話,自己高燒不退,應該是感染了疫情,自己已經拖累了公子,他知道,公子帶著自己出來,是為了自己好,也是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只不過,他現在得了疫情,便不能再禍害別人了,他心中甚至有些松懈了下來,是不是小雪在等著自己,這樣他們便能團聚了。
想到這里,小小的少年便不由自主的笑了。
禾曦回到書房的時候,陸然告訴她拓跋 已經睡下了,他睡的極沉,本來十分警醒的人,甚至連自己推門都好無察覺。
禾曦走到塌邊,見到拓跋 微微的蹙著眉頭,似乎睡的十分不安穩,哪怕是在夢里,都承受著什麼難言的痛苦一般。
禾曦心中在抽痛著,她不得不承認,拓跋 對于自己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她願意冒著風險來見他一面,哪怕不是為了救他,哪怕只是他的最後一面,曾經,她以為自己只是不想失去一個強而有力的合作伙伴,但是現在,或許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的變了質,變了原本的模樣。
她拿了一個小小的繡墩,坐在拓跋 的塌前,伸出手指來,想要將他眉心的褶皺撫平了,一下一下,好像永遠也不回膩,也不會煩一樣。
在他身邊,禾曦便永遠都覺得安心,終日來的疲累一下子便涌了上來,她半靠在軟塌邊便睡著了。
另一邊,南疆蕭府。
管家正快步的從門外進來,徑直去了蕭天的書房。
蕭天看過去也就是四十許人,眉眼中隱隱還有一絲絲的狠厲,作為蕭氏一族的族長,身上自帶一種威儀的氣場。
見到管家跑的額上都浸出了汗水,不免有些沉聲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般急急忙忙的。”
管家自懷中拿出了一個信件,道︰“老爺,小姐從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急報。”
蕭天翻閱書頁的手一頓,疑惑的道︰“奈兒?奈兒不是正在什麼昭化寺和皇後娘娘祈福呢麼?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管家卻只是搖頭表示不知,他沉聲道︰“小姐只是派了人加急送回來的,想來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蕭天坐直了,將那信拆了來,前前後後的仔細看了一遍,這才冷聲道︰“怎麼會這樣?”
蕭天好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倚在靠背上,管家嫌少見到蕭天這般的反應,忙問道︰“老爺,可是京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蕭天眸光沉沉,看著手上的信件道︰“拓跋 染了時疫,現在被困在蜀中——”
拓跋 去蜀中的事情他們是知道的,只是感染時疫一事,卻是蕭天第一次知道的。
“那老爺的意思,可是要派人去——”管家自以為拓跋 算的上是蕭天培養出來的,想當初,拓跋 來的時候,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小皇子,這麼多年要是沒有蕭家幫襯著,或許早就被這些看起來是名門望族的家族們,生吞活剝了。
“龍困淺灘尚有的救,只不過要是一只瀕死之龍,那事情可就不一樣了——”蕭天長嘆一聲,語氣中有滿滿的都是不甘,難道他們蕭氏一族,便注定要沒落下去麼?
管家沒有想到蕭天竟然會這般決絕,他有些遲疑的道︰“可是,小姐
那里——”
他是看著蕭奈還有拓跋 長大的,兩人青梅竹馬,蕭奈更是對待拓跋 一心一意,想來這次的信件,也是因為想讓蕭天出手幫助拓跋 。
“這是蕭氏一族的決定,怎麼能容許她胡鬧,你馬上派人快馬進京,將她給我帶回來!”蕭天將那封信,揉捏成一團,扔在了一旁的紙簍中。
管家沉沉的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門外似乎有人影一閃,只不過只是瞬間便沒有了蹤跡,也沒有人注意到。
此時京城中的賢王府,蕭奈簡直是坐立難安,有謀士做在一旁,眸光有些遲疑,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終于一人站起來道︰“小姐,我們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講。”
蕭奈此時正心煩,便不耐煩的道︰“有什麼話,吞吞吐吐的,還不快說!”
那謀士被呵斥,卻絲毫沒有一絲不滿,他們本就是蕭天手下的人,被派往跟著拓跋 ,一來是為了幫助他出謀劃策,二來則是監督之意,也正是如此,拓跋 的一舉一動幾乎都是在蕭天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他拱了拱手道︰“屬下以為,小姐現在應該回南疆——”
“什麼?你說什麼?”蕭奈以為自己听錯了,不由得重復了一遍,那謀士又重復道︰“屬下認為,既然小姐給了族長去信,想必用不了多久,族長就會派人來接小姐回南疆,小姐還是提前準備為好。”
蕭奈猛的一拍桌子,大聲的道︰“放肆, 哥哥現在身陷蜀中,你們竟然做起了這樣的打算,不怕 哥哥回來要了你們狗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