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身子好像是貓兒一般靈活的伏在地面上,禾曦屏住了呼吸,看著如意的動作,她一路順著聲響循到了禾曦床榻的位置,主僕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見了驚異,如意將床榻上的錦被掀起來露出原本的床板,她將手放在床板上,一點一點的游走著,突然,手下好像是有異樣,如意手掌輕輕的按下去,原本平整的床榻,忽然間便下陷了一處,緊接著便是一陣轟隆的聲音,自床的背面傳出。
禾曦看見床背面的牆壁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石門,洞口里面黑黝黝的,看不清楚,這是一間密室,許是許久沒有人打開了,一股陳舊的空氣從里面涌出來,禾曦和如意全都掩住了口鼻,待到氣味散去,如意才道︰“這皇宮中怎麼會有一間密道呢?”
禾曦卻不言語盯著那間密室出神,半晌才道︰“你可知道秋露殿原本是誰的宮殿?”
如意搖頭,表示並不知道,禾曦伸手推了一下那機關的位置,石門緩緩的合上,發出石板撞擊的聲音,禾曦款步上前,用手摩挲著這牆壁,輕聲道︰“當真是做的巧妙。”
那石門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只是在牆上留下了細小的縫隙,要是不注意看根本察覺不到,況且這原來的主人,又在這處掛了一副畫,如意也驚嘆這做工的奇妙,禾曦緩緩道︰“我曾經听說這秋露殿原本是一座十分恢弘的宮殿,大歷的開國皇帝親自為了自己的寵妃齊妃所建,一時間竟然連皇後的未央宮都不及它華貴,惹得朝野不滿。”
禾曦語氣中甚至帶了些許的哀婉,如意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御史聯名彈劾齊妃禍國,牝雞司晨,最終太祖皇帝頂不住壓力,便賜了齊妃毒酒。”如意仔細的听著,嘆息道︰“這齊妃又如何的無辜,只不過是的了皇帝的寵愛,最終淪為棄子的也是她,當真是可憐。”
禾曦淺淺一笑道︰“這只是太祖皇帝對著外面的說法,事實是,太祖皇帝的確是賜了毒酒,只不過等到內務府的人來的時候,齊妃已經不在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眾不知情的宮人。”
“那太祖皇帝便沒有追查麼?”如意奇道。
“這件事情只是當年的幾個陛下親信才知道,太祖皇帝對外一口咬定了齊妃就是被賜死了。至于齊妃究竟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自從,再也沒有妃子住進這秋露殿,久而久之,便成了今日這般模樣。”禾曦只覺得命運似乎真的冥冥中早有安排,當年的齊妃其實是被利用,太祖皇帝將她推出成為眾矢之的,只是為了保護另外的一個人,多麼的悲哀好笑。
當年她從自己祖母的口中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她覺得太祖皇帝真的是壞透了,她甚至是記得當年自己稚嫩的話︰“錦兒不要像齊妃一樣,錦兒一定要找一個與自己兩情相悅的男子,真心的待錦兒好。”
祖母只是笑著說︰“好,到時候祖母一定給我們錦兒好好把把關。”
只不過祖母怕是也沒有想到當年她看好的拓跋琛和太祖皇帝是一樣的人,只不過相比于太祖皇帝,拓跋琛卻更加的無情,禾曦緩了緩聲氣,復又有些不放心的囑咐道︰“這件事情,除了丑兒,誰都不要告訴,就算是——就算是王爺,也不用說了,等到合適的時機,我自然會親自說的。”
如意乖巧的點了點頭,她總覺得小主和王爺之間有些地方很奇怪。
但是具體哪里很奇怪,她又說不上來,如意走後,禾曦躺在床上,確是全然沒有了睡意,這是一間密室還是一個密道,若是當年齊妃真的是從這個地方逃脫的,那這密室通往的地方必然就是宮外了。
這個想法,讓禾曦忍不住的激動起來,若是真的如此,禾曦心中隱隱產生了一個念頭來,這種念頭像是一個瘋長的藤蔓,將她的心緊緊的包裹了起來,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將那種沖動壓了下去,丑兒快步的進來,見禾曦正躺在床上出神,忍不住的問道︰“小主,許尚書的事情有了進展。”
禾曦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道︰“可是革職流放?”丑兒有些驚異禾曦竟然猜的這般準確。
果然,一切都在拓跋 的掌控之中。
丑兒見她半晌無語,接著道︰“奴婢還听說——”
丑兒欲言又止的看著禾曦,好像是不知道下面的話她應不應該說,禾曦嗔了他一眼道︰“什麼時候也學的如意,說話吞吞吐吐的了?”
丑兒這才低聲說道︰“許淑妃好像是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今日幾乎驚動的整個太醫院的人都去了。”
禾曦心中一頓,半晌才問道︰“淑妃她——沒事吧。”
丑兒搖了搖頭,她突然跪倒沉聲的道︰“小主,奴婢有句話一定要說,奴婢自小跟著您,知道您的性子,這次的事情,奴婢也知道您為何一定要幫著淑妃娘娘,可是小主,人終自救,您為了淑妃娘娘做的已經夠多了,若是有下次,還請您以大局為重。”
丑兒幾乎是央求的說出這段話的,禾曦坐在床上,看著丑兒頭上簪著的烏木簪子,她心中好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讓她沒有辦法喘息。
“丑兒,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禾曦聲音淡的幾乎讓人听不真切,丑兒抬眼便看見禾曦有些微紅的眼眶,她死命的搖頭道︰“小主,您從來都不會讓我們失望,從小到大啊,您一直是丑兒的驕傲。奴婢無能,只能幫著小主這些,您承受了那麼多,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老王爺,和老王妃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
禾曦的手止不住的輕輕顫抖了起來,她緊抿著唇道︰“我知道了,曾將的維護之情,我已經還清了,我們之前從此便是路人,互不相關。”
她似乎是在對丑兒做承諾,又似乎是在說服自己一般,丑兒將臉依偎在禾曦的掌心中,這個動作是小時候,禾曦被沐王爺和沐王妃責罵之後,丑兒用來安慰禾曦的,禾曦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努力的睜大眼楮似乎是想將眼底的晶瑩逼退回去,指尖是丑兒面具上冰涼的觸感,她沉聲道︰“你放心丑兒,我們一定會將他們欠我們的都要回來。然後帶你找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摒棄我們之前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禾曦一字一頓的描繪著,也將這幅圖劃在了丑兒的心中。
另一邊壽康宮中,蕊枝姑姑一臉焦急的進了德太妃的寢殿道︰“太妃娘娘,大皇子不肯用膳,就連乳母嬤嬤都束手無策,這可如何是好?”
德太妃端坐在案前,面前是一本心經,听見蕊枝姑姑的話,她放下手中的筆墨,端詳著經文中的每一個字,幽幽道︰“去把麟兒抱過來吧,哀家看看。順便把午膳傳上來。”
蕊枝姑姑應了一聲就退了下去。不多時,便見到乳母嬤嬤懷中抱著大皇子進來了,拓跋麟的小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乳母見了德太妃便將拓跋麟放下來,拓跋麟乖巧的跪在地上給德太妃叩頭請安,這是之前禾曦教他的,哪怕是禾曦不在他也認認真真的完成,這讓德太妃心中一陣心疼。
她對著拓跋麟招了招手道︰“來,麟兒,來太妃奶奶這里來。”
拓跋麟有些不情願的走到了太妃的身邊,一邊的宮女們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端上了精美的糕點了,拓跋麟余光看了看,又吞咽了一下口水,看樣子好像是十分的想吃,德太妃將他往懷中攬了一下,輕聲道︰“麟兒可是想吃?”
拓跋麟有些懵懂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德太妃問道“︰“怎麼了?”
拓跋麟兩只手指纏啊繞啊,半晌才道︰“母妃,要母妃。”
一張小臉都要糾結成苦瓜的樣子了,德太妃將拓跋麟一把抱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道︰“麟兒乖,你母妃現在不方便見你,再過些日子,你母妃就能過來將你接走了。”
一旁的蕊枝姑姑布菜的手一頓,看向德太妃道︰“現如今這種情況,大皇子想要見曦才人怕是要難了。”
德太妃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抱著拓跋麟坐在桌旁,用銀著夾了一塊糯米糕放在拓跋麟的碗中,道︰“你要是想見到母妃,就要好好的吃飯,這樣,你母妃見到你才會開心,知道麼?”
拓跋麟皺著眉看著自己面前的糯米糕,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娘親之前也是那般的跪在下面,上面好多人看著,然後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看見過自己的娘親。
他心中知道或許自己的永遠也見不到自己的娘親了,這次又是母妃,幾乎是同樣的場景,他現在還記得禾曦頭上的血,半晌才軟糯糯的道︰“母妃,會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