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悶在團錦的薄衾中,帶了一些江南女子嬌憨軟糯來。
“陛下,該上早朝了。”似是身子乏累一般,小小的張了張嘴,而後又沒了聲息,想必是假寐,拓跋琛有些好笑,憶起昨晚來,只覺得折騰了許久,他倒是神清氣爽,門外傳來細微的響動,是如意。
“陛下可是要洗漱?”聲音清晰卻又低微,許是也是擔心吵到主子們休息。
拓跋琛將禾曦的薄衾拽了拽,嘴角凝著笑道︰“好了,朕不鬧你,仔細悶著,今日你便好生休息好了,朕去早朝了。”
低沉溫柔,又輕輕的摸了摸禾曦的腦袋,這才起身由著如意幫著更衣洗漱,如意趁著系環帶的時候朝著床榻上望去,只見到禾曦美眸微閉,似乎真的是睡熟了一般。
“你們小主累了,左右就讓她多睡會兒。”拓跋琛吩咐道。
如意喏了一聲,便不再多言。
拓跋琛走後,禾曦才放下了全身的戒備,雖然相信高遠的藥效,但是只要是躺在拓跋琛的身邊,她就感覺猶如墜入到烈焰火海中,難以入眠。
如意端著水出去了,丑兒進來,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荷花蓮子羹來,走到了禾曦的塌邊道︰“小主想睡覺,也要先吃幾口,想必是一夜未眠,真是辛苦小主了。”
禾曦有些倦怠的撐起身子,苦笑道︰“還是你貼心,丑兒,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心里總是有些不安,你替我看著宮里,要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趕緊來回我。”
丑兒點了點頭,喂了幾口溫軟的粥,又輕輕放下了薄紗的幔帳,擋住了室外照射進來的光線,這才退了出去。
如意正站在門外,見丑兒出來,連忙問道︰“小主歇下了?”
丑兒嗯了一聲,想起方才禾曦的吩咐,又仔仔細細的跟著如意轉述了一便才算是作罷。
這一覺,禾曦睡的極沉,卻十分的不安穩,耳邊隱隱的听見了孩子的啼哭聲,夢中的她四處回望,正見到的宮女李金貴的臉,臉上的神情十分的古怪,明明是笑的,咧開一口森森的白牙,但是那雙眼楮卻是紅彤彤的滿是淚水,她低頭看向那個孩子。
畫面一轉,這個孩子竟然是幼時的沐錦,差不多大的身量,但是卻粉雕玉琢一般的可愛,眼前驀地騰起一片火海,她眼睜睜的看著李金貴和小沐錦被吞噬在火海中。
她想動,腳下卻好像是生了根一樣,她想呼救,卻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來,此時的她更像是戲台下的看客,跟著悲怒,跟著歡喜,卻改變不了分毫。
小沐錦哭的撕心裂肺,嘴里不斷的喚者阿娘。
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似乎有怪獸在五髒六腑間廝殺掠奪,她掙扎著,哪怕是想動一步,卻都是徒勞,她低頭,卻看見自己的手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的牽制,順著往上看去,竟然是拓跋 ,跟自己一樣,看著眼前的一幕,那火焰不斷的在他的瞳孔中上下攢動。
他卻在笑,那笑意冷漠無情,甚至還帶著俾睨天下的氣勢。
一轉眼,他的臉又變成了拓跋琛的,明明暗暗,恍恍惚惚,十分的詭異。
“小主,小主,醒醒,醒醒,大事不好了。”感覺道身子被晃動,耳邊是如意的催促聲。
驀地感覺到額頭上被什麼冰涼的東西劃過,腦中一絲清明,緩緩的睜開了眼楮,見到如意手中捏了一個浸了水的帕子,正幫著禾曦擦拭著額頭。
禾曦只覺得身子一陣陣發軟,夢中那絕望的一幕似乎是刻在自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似乎要把自己的頭漲破。
疲憊的將手放額頭兩側輕輕得到揉著,想起方才如意的話,心中的不安更甚了。連忙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如意連連點頭,低聲說道︰“今日一早,听說罪奴所走水了,火勢很大,驚動了禁衛軍,卻不想撲火的時候,發現了,發現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宮女和一個一兩歲的男童。都已經報到了皇後那去了,怕是等到陛下朝,也要過去呢。”
每一個字都清晰入耳,但是禾曦卻覺得好像每一個字她都听不明白的,又好像是能听明白一般,手指攪在一起,心中只涌出三個字來︰拓跋 。
為什麼,他明明答應過他,卻出爾反爾,拓跋 ,明明,我已經信了你啊。
此時朝堂上,拓跋琛看著手上的人員名單,笑著說道︰“七弟未免太過謹小慎微了,只是雇佣幾個宮人,這收支款項,人員名冊卻一應俱全,以後的這些便免了吧。那處古墓已經荒廢了,況且又十分的大,這要真的是一處一處的整理起來,想必也要花費幾月的功夫。”
拓跋 恭敬的躬身道︰“既然是陛下指派的任務,臣自當竭力完成,不過既然陛下信任臣弟,臣弟定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兄弟二人互相對視,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拓跋琛環視了一周,朗聲問道︰“眾位愛卿可還有事情要上奏?”
這時,新任的戶部侍郎張敏元站出來,躬身道︰“啟稟陛下,臣輕點歷年的賬冊的時候,發現賬冊數目混亂,有好多地方都對不上,臣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輕點了賬目,這里是對不上的地方。”
說完走上前,將手里面厚厚的賬目呈了上去。
朝堂上的眾人臉色都是一變,隨然是俯身拱手的姿態,但是四下都是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下,從每個人的眼中都能看出忐忑的意味來。
身在沼澤中,沒有一個人身上是完全的干淨的,蘭之禮心中也慌亂了起來,他身為一國丞相,朝堂上,必然所有都以他馬首是瞻。
但是他歷經兩朝,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繞是沐氏那樣顯赫的門楣,不也已經敗在了自己的手下?
這樣想著,心中不免安心了不少,上首的拓跋琛,只是臉色沉沉的看著自己面前的賬目,冷笑道︰“朕的弟弟,請個工人都要如實上報,皇室子弟尚且如此,你看看你們!”
他似乎是氣急,狠狠地把手里面的東西甩在下面的石階上。漢白玉的地面將那奏折上面的字映的清晰明朗。
蘭之禮淡淡的瞟了一眼,只見到那冊子上一筆一筆用紅色的朱砂標記出了有問題的賬目,十分的細致,連忙帶著眾人跪倒道:“陛下息怒,張大人做事穩妥細心,這是我大歷的福氣,但是之前的戶部侍郎是因為貪污受賄才被革職,想必這賬目也就他能看明白了。”
他一跪倒,眾人分分都跪倒在地連聲附和,拓跋琛看著滿朝的文武大臣全部都和蘭之禮同氣連枝,心中怒氣更深。
他根本不理會蘭之禮的辯解,他話中的意思,拓跋琛也有意回避。
“張敏遠,你按照這個方向查下去,到時候,朕要看看到底是哪個人這般膽大妄為!”
張敏元拱手沉聲道︰“臣遵旨。”
此下過後,再也沒有人說話,下了朝,只見到福清趕緊快步跑上來小聲的說道︰“陛下,出事了。”
只見他在拓跋琛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拓跋琛正在為朝堂上的事情生氣,听聞只是這點小事,有些不耐煩的道︰“不就是走水了麼,罪奴所地處偏僻,也殃及不到別的宮殿,撲滅就好了。”
正要往出走的拓跋 听見罪奴所三個字,腳步不禁頓了一下,但只是瞬間,便快步出了宮。
太和殿外,月七正焦急的等待著什麼,見到拓跋 出來了,連忙快步上前,果然是李金貴母子出了事情,拓跋 的神色凝重的似乎是要滴下雨滴來道︰“查出來是怎麼回事了麼?”
月七搖頭道︰“事發突然,我們也是才收到的消息,屬下就在此處等著王爺了,現在听說人和孩子已經被壓到了未央宮了。我們應該怎麼辦?”
月七小聲的請示著。不知道為何,拓跋 的腦海中竟然不自覺的想起了禾曦來,昨日她的那副神情,那般執著的站在李金貴母子面前的禾曦,現在的她竟該如何?定然是對自己失望的吧。
他沉吟半晌,才輕聲道︰“著人去給那人傳個口信,請她幫忙。”月七一怔,但是也知道事態緊急,等不及自己細想,就趕緊下去安排了。
未央宮內,此時已然坐滿了妃嬪,蘭若依舊的坐在上首,正是今日請安還未來的急離開的。
許晴兒臉色古怪,似乎是不知道皇後娘娘為何這般動怒一樣,她當然不知道,李金貴受到了寵幸的時候,她還未進宮。
蘭若手尖都是涼的,她不知道這李金貴竟然偷偷的生下了個兒子,那慎刑司的刑罰,都可以把她逼瘋了,卻打不掉她肚子里面的孽種。
“皇後娘娘,曦嬪小主來請安了。”外面有小太監高聲的傳報道。
蘭若冷著臉道︰“今日這未央宮倒是熱鬧非凡,請進來吧。”
話音剛落,之間到禾曦帶著如意從殿外走進來,著了一身淡煙雲霧般的輕薄紗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