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
屋內屋外一片狼藉,那朵被揉搓了一夜的花骨朵兒有氣無力地歪在碩大的綠盤上,花芯間濕漉漉的,雨珠順著粉瓣一滴一滴流了下去。
曹婉躺在劉季身邊。她病了好幾日,每次遇到特殊情況都是長生哥哥接替她的活兒照顧著生意,昨夜她做了頓晚飯以此報答恩情,直到天黑才瞧見他的身影。
看那勞累的樣子,曹婉心下過意不去,不忍心將他推開,即使要她拿出身子來伺候也是情願的。她不求名分,也不求長相廝守,只要長生哥哥記著她的好,不忘了她這個人,便心滿意足了。
但是,平日里嬉嬉笑笑的長生哥哥觸踫到她的肌膚時,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流氓,絲毫不懂憐香惜玉,好幾次弄得她昏死過去,卻又被他佔得滿滿的,將她從昏睡中弄醒,欲仙欲死折騰了一夜。
原來長生哥哥對她也有如此強烈的欲望,這樣便是死了也好,半夜忍著疼痛沉睡了過去。
她怎會知道那全是藥物的作用。
天蒙蒙亮,劉季夢到那日被父親和老女人趕出家門的場景,又夢到許多人怒罵他母親偷漢子,嘲笑他是個雜種。接著噩夢換成春夢,夢到無數美女,其中一個最溫和的女子還把身子獻給了他。
猛然驚醒過來,只覺得渾身肌肉酸痛,像散了架似的倒在床上。
他定楮一看,自己躺在半舊不新的軟榻上,四壁發黃,家具簡陋,破舊的木桌上擺著一盞早已熄滅的殘燭,手再一摸,懷里竟然真的躺著一個軟綿嬌柔的女人。
劉季清清楚楚的意識到,他此刻不在別處,而是睡在婉兒妹子的家里。最後一個情景也不是夢,而是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情,他和一個女人睡了,這個女人正是曹婉。
劉季重重拍了一下腦門。
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情,他好心幫婉兒妹子去南城門擺攤,被一個叫呂澤的臭小子強制綁去呂府,後來是一個紅衣女子救了他,出了呂府本意是去祠堂休息,卻不料來到這里,和曹婉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系……
昨夜纏綿,溫香猶在。瀅瀅水聲,呼呼風聲,此起彼伏的喘息聲,還有一陣陣嬌滴滴的訴求,通通回響在他的耳畔,那好像是婉兒妹子對他說的真心話。
這一切都是那粒老鼠屎惹的禍吧?它會不會是迷藥或者春藥之類的東西?
劉季真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不對,應該賞給呂澤那群兔崽子每人十個大耳刮子。
他望著身邊熟睡中的女子,撫過那張病如西子的小臉蛋,倒也溫順乖巧惹人憐愛。
把身子給過他,就是他的女人了。已經發生的不可挽回,只能想辦法把損失和傷害降到最低。不管願意不願意,以後他就多了一份牽絆,甚至多了一份責任。
此時她赤身裸體盡現春光,再想起昨夜里她的溫柔體貼,劉季內心不由得一蕩,忙替她蓋上了棉毯,自己提了褲子悄悄走出門去。
披上衣服的劉季弄了兩口吃的,廚房的桌上擺著隔夜小米粥,還有昨夜曹婉親自做的野菜和麻辣豆腐。
劉季收拾一番後,女人還沒醒,便打算先出門去把小木車推回來,等她醒了,再把事情前因後果告知她,至于呂澤那幫混蛋,非賜給他們一個教訓不可。
梅雨季節過去了,太陽從湖東升起,露出第一道曙光。劉季朝南城門的方向走了一炷香時間,路上行人漸增,大多數是趕去集市的小販。
其中一個公子身著黃衣,眉清目秀,帶著兩名書童進城,他要去的地方是馬家書院。
“言玉!”劉季認出了這個熟悉又瘦弱的身影,箭步沖上去從背後拍了黃衣小哥一下,左手勾搭著他的肩膀,笑道,“好久不見啊,沒想到能在這兒踫上,上次的酒錢還沒跟你招呼,多謝你啦!”
黃衣男子正是劉季自幼結識的兄弟,兩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他是盧家獨子,名綰,字言玉,取“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之意。
兩個書童避得遠遠的,都知道劉季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只有他們的主人笑顏相迎,溫言溫語道︰“原來是劉兄,那日你幫我解了圍,應該是我向你道謝才對,至于酒錢劉兄不必放在心上,你我既是兄弟,就不用那麼客氣了。”
劉季揚著臉自豪道︰“哈哈,那幾個龜兒子怎麼可能是爺爺我的對手呢?倒是你,他們幾個混蛋之後沒再找你麻煩吧?”
原先只是路過酒館,見幾個粗人圍堵好友,劉季才動手教訓了一頓,但盧綰是個讀書人,不會招惹那群流氓,他又皺眉問道︰“對了言玉,他們為什麼刁難你,看著也不像書院的人?”
盧綰搖頭嘆息道︰“劉兄有所不知,禍端非我所起,根源乃出自外部局勢。自泗川淪為秦郡,沛澤再非楚界,安身立命這件小事在動蕩不安的時局下亦是難事了。”
劉季听得糊里糊涂,摸頭笑道︰“好像听你說過,原來這塊土地上當家做主的是個楚人,後來被一個厲害的秦人取代了。我們這種人哪里管得著外面的世界,只要沛澤城不打仗就行咯!”
盧綰接著搖頭,小聲道︰“劉兄著實讓人羨慕,但世人豈能皆如劉兄這般瀟灑自如。記得那個秦人麼,自稱始皇帝的那個人,他頒布的政令法律十分苛刻殘忍,單是替他自己修建陵墓,便動用了三十萬徭役。”
劉季一摸腦袋,驚訝道︰“這家伙真不是個東西啊!還沒死就修墓,多不吉利的事兒!婉兒妹子的男人不就是被征召出去死在那里的麼!”
盧綰拿手指按在唇邊,噓了一聲提醒道︰“這里人多口雜,防人之心不可無。始皇帝在全國加大征召勞役的力度,召令中明確凡二十歲以上黔首必須無條件服役,那日在酒館的幾人剛巧全是輪到今年去服役的,他們也是身不由己……”
劉季恍然大悟。馬家書院的先生與縣令關系非同一般,那幾個小混混想要逃過勞役只能找縣令商量,但又沒後門可走,于是就去逼迫威脅這個最受先生喜愛的學生了。
兩人邊走邊聊,盧綰將有關那位始皇帝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劉兄弟。
到了南城門,把守的小兵比往日多了一倍,進城的和出城的各排了兩隊,接受檢查後方能通過城門,但凡有可疑物品全部扣押在一邊。
劉季心覺奇怪,平時城門這邊直接進出,通行無阻,沒有小兵檢查這一環節,難道出事情了?
城門口熙熙攘攘,有一堆人正圍著牆邊的告示欄,劉季毫不猶豫擠進去一看,告示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他一個也不認識。
盧綰也隨著劉季前去觀望,貼出的那張告示上共寫了六道事項,第一條就是始皇帝新下達的命令,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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