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這似仙女一般的皇姐回應,甦常月怔怔,稚嫩的臉龐露出一抹略顯羞怯的笑容。
甦笙笙見得面前這小人兒黑白分明的眼,沒有詭詐,沒有算計,心思都毫無隱瞞地寫在臉上,還未成為皇宮中那千篇一律的模樣。
甦笙笙默了默,打開了腰間的香囊。
取出一個掐金絲的玲瓏球,玲瓏球內放著幾朵透著幽香的蒼蘭花。
她將金絲玲瓏球放到甦常月手中,算是送他的見面禮。
甦常月看著手中精致異常的物什,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住,愣愣地看著那玲瓏球挪不開眼。
“謝、謝皇姐。”
甦常月笨拙地道謝,宮中禮數尚不熟悉。
王皇後站在一旁,嘴角揚著端莊持重的弧度,眼神卻沒有溫度。
唯獨一瞥眸光,從後方陰沉沉地落在甦常月的手上。
那人眉壓著眼,眸光一片晦澀陰沉。
帶著綿綿怨艾,沾著毒看向甦常月手中之物。
甦笙笙隨身帶著的玲瓏球,曾是東海貢物,是她第一眼便看上了,極為喜愛的東西。
彼時德帝將此物連同其他貢物賜下中宮,由中宮統一分賞各宮各殿。
再後來,中宮的分賞到了冰泉宮,那木案上,赫然放著這枚金絲玲瓏球。
那一晚,魏懷瑾半夜前來,纏綿之後,問她可喜歡那玲瓏球?
甦笙笙這才豁然開朗,原來,他早已在宴席上遙遙看見了她新奇翹望的神情。
往昔種種,一景一物都能傷情。
曾經她慣不離身的東西,現在可以隨意贈人。
什麼都被她拋棄了,不論是人還是物。
再也不留下寸許。
……
寢宮內一片死寂,濃重的藥味充斥著昏暗的房間,偶爾聞得幾聲壓抑的咳嗽回蕩在空氣中。
德帝躺在床上,如今起身也是難事。
渾濁的雙眼睜著,無神地望向床頂的綃金帳。
那是人死燈滅的前奏。
甦笙笙走進內室,無聲地倚著床榻跪下,她握住德帝枯瘦的手,心中言語全成了綿綿酸楚。
德帝眼眸微動,垂眸看向這個自己最為寵愛的女兒。
放不下啊,還是放不下。
若自己去尋貞兒了,誰來照顧他們的孩子?
邊疆戰敗,國之動蕩,朝堂黨派林立,外戚虎視眈眈。
誰可以殺伐果斷,委以重任,穩住國本?
誰可以托孤兒女,輔佐新皇,保下大月江山?
德帝吃力地抽出手,覆上女兒的發頂,輕輕拍撫。
還是放不下啊……
三天後,大皇子由西廠詔獄轉移至刑部大牢關押。
當晚,刑部便傳來消息,甦常止于獄中自盡。
摔碎了粗瓷碗,以血書牆,有悔恨也有鳴冤。
德帝重病,無人敢將這個消息上稟,生怕刺激了龍體聖安。
所有人都巴巴地看向司禮監首座,應當如何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
第四日清晨,只見魏懷瑾入了昭陽殿寢宮大門,足足呆了一個時辰才離開。
接著,德帝傳令召見了幾位朝中元老。
再接著,便是傳召懷安公主入殿。
候在門外的御醫面容晦澀地對甦笙笙搖了搖頭,“公主,這是最後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