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多少風雨,吹落花千樹。
始于秋日的故事,歷經幾朝春秋寒暑,卻邁不過最後的隆冬。
情愛之事,四季可如夏日驕陽,煨燙人心。
也可如冬日嚴寒,冰封一切。
她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祭祖之行的夜晚,驛館、星空、小院、熱泉。
那些可以到天長地久的誓言,終變成了,妄言。
第二天,雪雨夾雜,北風呼嘯。
甦笙笙從西廠詔獄離開後,沒有回宮,轉身去了城西的抱月湖。
時無節慶,抱月湖畔一片清冷寂寥。
甦笙笙來到曾經放下花燈的湖灣,眺目而望,面上寒澀蕭蕭。
不久前,憑著魏懷瑾留下的令牌,她順利進了西廠詔獄,見到了大皇兄。
而她曾以為,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誣陷,真相卻並非空穴來風。
“我當初只是一念之差,听了古來順的慫恿,才起了趕盡殺絕的念頭,可那些龍椅龍袍不是我的,那處地窖建成之後便從未使用,我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那些東西——”
“皇妹你定要替我向父皇求情,以後我一定會洗心革面,改過自新!”
原來,覬覦皇位,手足相殘是真。
在她心里,一向清逸儒雅的大皇兄,竟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生在皇家便真的避不了傾軋斗狠,你死我活的血親相殘?
皇子也好,後妃也罷,連同外臣內侍,圍繞的不過是琉璃金瓦、雙檐重脊下,金鑾寶殿中的那把龍椅。
權力令人如痴如醉,踩踏著血親摯愛的骸骨,為的就是那個唯一的位子。
所以,這世間之事到底何為真,何為假?
似乎並不重要。
而她曾經所相信的那些東西,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天真幼稚。
人人都只想看見最後的結局,今日高高在上,明日跪地求饒。
今日忍辱負重,為的不過是明日將對方踩在腳下。
當晚甦笙笙回宮後,來到昭陽殿。
候了小半個時辰,才被允許入內。
門扉敞開的一瞬,她看見那個衣飾華麗,神態高貴的女人從里出來。
女人左手牽著一個神色懵懂的小男孩,身後跟著如今的司禮監首座。
甦笙笙腳步微頓,目不斜視地欲向里走。
這時,走在前面的小男孩卻拉了拉女人的手,疑惑出聲,“母後,她是誰?”
瞟了一眼膝下幼子,王皇後狹目微斜,波瀾不興地看了甦笙笙一眼,沒有說話。
那向來擅于將自己隱藏在無欲無求假面下的女人,現在撫養太子,已是崢嶸顯露。
“兒臣見過母後。”
停下腳步,甦笙笙面無表情地行禮。
王皇後略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向甦常月道︰“這是你的三皇姐,懷安。”
五歲的甦常月眨了眨眼,接著行了個稍顯笨拙的禮,“月兒見過三皇姐。”
此時甦笙笙一臉冰封,看著甦常月天真懵懂,又稍顯畏懼的神情,想到這孩子同是父皇的血脈,卻被藏于衣櫃中長大,夜不能安寐,食不能果腹,如今也頂多是個四歲孩童的模樣。
思及此,她終是收斂了冷刺,低聲道︰“皇弟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