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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會派遣監軍過來並不讓趙不凡感到意外,無論是誰率領四十多萬大軍北伐,朝廷都不可能完全放心,真正意外的是監軍的人選,原本以為會是某個大太監,例如接替楊戩職務的大太監李彥,亦或者是剛剛成為樞密副使之一的大太監譚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蔡 。
蔡京的親生兒子里邊,這蔡 跟他大哥蔡攸一樣,也是跟蔡京不和,但他與蔡攸有本質上的不同,蔡攸是純粹的自私狠毒,只想為自己謀利,而蔡 則是受不了蔡京的奸臣做派,總想做個好官,重振蔡家的聲名,可他又沒有反抗蔡京和朝中奸臣的勇氣,便在這種局面中左右搖擺,用詩詞和美酒來麻痹自己。
盡管他多年來總是高居六部尚書之一,在書法和詩詞上很有成就,才華也得到皇帝趙佶欣賞,但基本上就是蔡京和蔡攸的傀儡,被迫听命于兩人,活得極其窩囊,這在整個朝堂都已是半公開的秘密。
如今是由他作為監軍來到前線,並且還留下那麼一句話,趙不凡自然是少了很多麻煩,再沒有什麼顧慮。
另一邊,永清城外的翟興也很快就接到強攻的死命令,當下不敢怠慢,立刻把麾下兵馬分成四部,每部分成五個梯隊,輪流對永清縣城牆發起沖鋒,甚至讓親衛兵化作督戰隊,凡是有畏懼不前或者後撤的士卒,無不是當場斬首。
永清攻防戰自此變得殘酷而血腥。
那布滿青苔的城牆漸漸被染成了暗紅色,遼兵與宋兵的尸體堆積如山,滿地都是破碎的旗幟,損壞的攻城器械也遍布在戰場各處,斷裂的鉤梯,巨石砸壞的沖車,火箭射穿的攻城塔,簡直就猶如那蠻荒時代的戰爭壁畫。
不,即便是那些壁畫也難以真正描繪此時此刻的戰場,只有真正站在這里的人才能深深感受那種沖擊和震撼!
然而戰斗並沒有結束,一波又一波的攻勢仍舊在繼續,戰鼓聲與吶喊聲仍舊震耳欲聾。
年輕的吳階渾身浴血,他自幼從軍,在西疆也經歷過不少戰爭,可從沒有打過這麼慘烈的惡戰,當他再次被城頭的遼兵打退,被迫調換回後方修整,險些死在城頭的他顯得非常憤怒,沾滿泥土和血滴的臉上也布滿陰沉。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安排麾下士卒休息,直接就沖向旁邊不遠的方陣,快步來到另一個同樣年輕的將領身後,出其不意地沖上去就是狠狠一腳。
“曲端,我直你祖宗十八代!!!你他娘的不等我們脫戰就直接撤退,你知道我們為此而損失了多少人?”
曲端本來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遠處戰場,哪里料到會有人從背後突然踹過來,當場就被踹得飛出近乎一丈之遠,幸好他武功不錯,落地之前強行旋身立定,不然恐怕是要當著麾下將士出丑。
這可是把他給激怒了,惱怒喝問︰“吳階,你想干什麼,我听號令行事,及時止損,有什麼錯?”
“你止損?你止損就可以背棄我們?我們為此枉死了好幾十個兄弟,你拿什麼來賠?”吳階氣得暴跳如雷,腰間佩刀嗤得一聲出鞘,恨不得馬上就給曲端劈過去。
幸好他身後的親衛兵反應快,死死抱住他的腰。
這時候曲端身後的衛兵也回過神來,紛紛拔出刀劍,怒目而視,曲端更是沉聲罵道︰“吳階,你別以為我怕了你,我這幾天已經再三忍讓,你別欺人太盛!”
“我欺人太盛?”吳階氣急反笑,冷聲回說︰“我告訴你曲端,沒你這麼打仗的,沖鋒的時候總是撿好打的地方,撤退的時候不管別人,跑得比誰都快,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就你自己會打仗?”
曲端傲然挺胸,絲毫不退讓地說︰“我那是在合適的時機做合適的選擇,你這匹夫懂什麼?”
“你這是剛愎自用,自以為是,我承認你有幾分本事,可照你這麼打,你把同生共死的袍澤置于何地?”
“你吳階算什麼東西,還沒有資格來教訓我!!”
“你他娘的以為你是誰,你今天不給我死去的弟兄道歉,我……”
一時間,吳階和曲端越吵越厲害,兩人的部下也都劍拔弩張,局勢漸漸混亂起來。
不遠處趕來的青年將領張俊心知要出事,慌忙對著身旁的親兵吩咐道︰“快,快去通知翟興將軍趕來,這兩個家伙素來不和,誰也不服誰,恐怕要出事!”
話音落下,他已是慌忙向著兩人跑去。
“你們兩個別沖動,有事慢慢說!!”
…………
遠在中軍大旗到這邊,迅速平息了這場爭端,吳階和曲端兩個誰都沒能逃掉罪責,各自被記下一百軍棍,只不過由于激戰正酣,沒有馬上執行,暫且記錄在冊,戰後一並處罰,而且兩人的部曲也很快被分開,吳階率部與別的兵馬調換了位置,不再與曲端協同作戰。
翟興本以為這只是個小事件,很快就拋之腦後,可怎麼也沒想到,這場爭端竟然只是個開始。
前所未有的惡戰讓西軍將士內部的矛盾接連爆發,各種劣根性也迅速凸顯出來,盡管他們實際戰力不俗,可內部問題也真是特別多,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打從心底里怕遼國人,因為他們都覺得大宋一百六十多年都沒能北伐成功,現在打輸也完全正常。
這種思想增添了他們內心的恐懼和壓力,再加上這場惡戰帶來的心理沖擊,從而使得這些征戰多年的西軍將士變得暴躁,容易無故發火,個個都猶如炮仗一樣,一點就著,再加上童貫執掌西軍的時候給他們帶去許多不良風氣,以及本身內部矛盾較多,所以軍心很快就變得不穩,士氣也迅速跌落。
翟興感受到這種變化,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改變,而且他本身也沒覺得北伐真的能大功告成,因而在攻城戰持續一天一夜之後,他便再次派人快馬向後方大營報信。
這天早晨,趙不凡剛剛睜開眼楮便得到翟興的傳報。
什麼軍心不穩,士氣低落,不宜再戰,將領爭執……
這剎那間,趙不凡的腦子里是崩潰的,他氣得差點就想把念出這些的報信人給砍了,好在理智讓他壓住這種無意義的怒火,仔細斟酌過後,他做出了非常無奈的選擇,暫且把大營這邊交給史文恭和聞煥章等人,而他則帶著郝思文、呂方、郭盛和一千近衛營將士火速奔赴永清。
趕至戰場的時候,他特意繞著外圍巡視了一圈,差點沒氣得噴血。
這哪里是精銳的西軍,精神渙散,攻勢無力,看上去明明武藝都不錯,實戰經驗也很豐富,可匯聚到一起就是很疲軟,全然就像是老虎聚在一堆,還不如一群狼有威脅。
最讓他氣悶的是,巡視途中看到很多將領都氣急敗壞地站在城外大吼。
“給我沖!!”
“給老子上!!!
“誰敢畏懼不前,我砍了他!!!”
片刻之後,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氣急敗壞地策馬沖到中軍旗下,狠狠一甩披風,縱身跳下馬背,不等翟興反應過來,已是沖上去死死揪住他的護心甲,怒瞪著眼楮問道︰“你們西軍在西疆的時候就是這麼打仗的?”
“王爺,您這是……”
翟興懵了,老臉滿是不解。
趙不凡深吸口氣,平息下心中的怒火,松開他的護心甲,指著遠處的攻城兵馬質問︰“你們西軍在西疆就是這麼攻城?這種狀態?這種協作?這種士氣?將領們就是只會站在城下喊口號?”
“不!不!沒有!”
翟興連連搖頭,心里也明白他是在問什麼了,愁眉苦臉地嘆口氣︰“王爺,他們打西夏的時候不是這樣,只是面對遼國人的時候有些恐懼,再加上各種復雜原因,從而導致他們提不起戰意,末將也真是盡力了,親自沖了幾陣,但都沒有提振起士氣來,眼下戰斗持續了一天一夜,他們已經疲乏,意志就更加薄弱,真的盡力了!”
“盡力了?”
趙不凡氣得嘴唇顫動,深深地望著翟興︰“你是不是也認為,我們此番北伐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能打成什麼樣就打成什麼樣?以為我是打贏幾場就回去報功?以為還跟以前童貫的作風一樣?”
“末將不敢!”翟興連忙躬身行禮。
盡管他回得干脆,但趙不凡從他回答的四個字已經明白過來,深深地看他一眼,沉聲怒道︰“好!很好!你們讓我看到了一支了不起的軍隊,大名鼎鼎的西軍果真是名不虛傳,打那些匪寇個個英雄,捏軟柿子天下第一,打遼國人居然就是這副慫樣!行,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帶出來的北軍是怎麼打遼國人,教教你們什麼是大宋的軍人!”
話音落下,趙不凡指向東邊的戰場,怒聲喝道︰“你立刻把目前最能打的幾部西軍給我調到東城,我要親自帶他們攻城,我只給你半個時辰調度!”
“王爺豈能親自涉險!”翟興大驚失色。
“這是命令!!”&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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