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神智時,完顏永璉胸背痛感稍事減輕,漸漸看清正在榻旁施救的是知交好友張元素。
“金宋共融,忘了提你,你就來了。”完顏永璉欲起身迎, 卻力不從心,胸口一陣陣緊。
“王爺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張元素強按住他,又氣憤又痛心,回看聶雲,“他近來是否經常乏力、氣短懶言?”
聶雲一驚,眾將目光教她如芒在背︰“王爺說,那些都是小病”
“六十幾歲了,還當他年輕!”張元素那麼好的脾氣也險些沒斂住。
林阡正同徐轅規劃攻堅,甫一听聞曹王病倒,立刻一起前來探望,遠遠听到他“被個小病就放倒,不得不服老”的笑言。
“王爺是什麼病?”徐轅不像林阡那樣一听到笑言就松了口氣上前去,因為只要仔細分辨就听得出曹王氣息不暢,遂將張元素拉在角落,壓低聲音詢問詳情。
“心髒氣血陰陽素虛,應是外感風寒、勞累、飲食不當。”張元素先說病因。徐轅立刻就懂了︰“是勞累過度所致”
當是時林阡見曹王面白唇青,暗叫不好,急忙探脈,只覺他脈微欲絕,又察他手足青紫,大驚之下沖到張元素和徐轅身側︰“可開藥沒有!”
“以參附湯合四逆湯回天返魂,以真武湯合苓桂術甘湯,加赤芍、丹參、紅花,溫陽利水,益氣活血。弟子已在配藥,老夫也會親自守在王爺身邊, 但能否撐得過去, 還得看曹王自己的意志。”張元素這話一出,軍帳里但凡關注的,人人色變︰“這般凶險?!”
話音落再回頭看,曹王似又陷昏迷,意識不清,叫也不醒,眾將才知他剛剛真的在開玩笑。
“此為‘真心痛’,手足青至節,心痛甚,旦發夕死,夕發旦死。王爺更是病中危證,心陽虛脫、水氣凌心。”張元素說罷,眾人更加毛骨悚然︰“什麼!”
林阡本就是個三流大夫,一听這病證之名,如遭五雷轟頂,呆了片刻腦子里才不至于一片空白,內心卻瞬間被唯獨一份情緒塞滿——
自責。
由不得他不自責啊。從黑水戰敗開始,他就開始東征,從東到西漸相攻逼,長驅直入狀態大好, 可這需要盟軍諸將一路向北負重前行,這當中,最重要的定海神針當然就是曹王——是曹王對金宋共融扶危定傾、存亡繼絕!因為有曹王,成吉思汗盛于黑水卻止步不前!
搜救、策反、談判、安恤、部署、戰斗、出謀、破陣、安插金諜、聯絡宋諜一個人當成好幾個人使,焚膏繼晷不眠不休這當中的哪一個環節,不需要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哪一項任務,不是身心備受煎熬、甚至性命攸關的超高強度?!可曹王他,本是風燭殘年
“王爺生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瞞著?”林阡一邊以內功幫曹王行氣,一邊問聶雲,所謂的小病。
得知王爺性命危殆,聶雲眼楮早已哭紅,不像先前那般推責︰“王爺他,他後悔用合達、良佐當主帥,忽略他們和宋軍有私仇。王爺他,不想再對你不義,答應你來黑水會師是慶功的,怎能給你一個支離破碎的盟軍”
林阡心中猛地一震,只記得自己適才推三阻四不肯喝慶功酒,險些給他老人家又添了些失望和內疚感,好在自己總算是喝了“岳父,黑水會師就是慶功的,只是我自己敗了,才沒臉。”一時激動,差點把半昏不醒的他震醒。
“黑水,肅州”曹王反復囈語,儼然心願未了。
“岳父,您只需先跟病魔作戰,肅州之戰,交給我。”林阡將錯就錯,繼續吼,吼得曹王真的清醒了過來︰“賢婿”聲音輕到非得林阡伏在他身上才能听。
“談判,你去”曹王斷斷續續。
“談判?”林阡復述,起先不明就里。陳旭一怔,原來曹王認為,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主公勝任?是了,主公也該直面那些“刁民”。
“王爺先休息。談判的事,我同你細說。”封寒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臉,半點私人感情都沒流露,只為了讓曹王能安心,高手堂還有地魔能挑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