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年以後，方蓮宮都還記得自己那天晚上看見元霖綬從雨中回來時的情景。
……
…
上了車，元霖綬往里邊讓了讓，不想看旁邊的人。
十幾分鐘之前，元霖綬坐在車上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窗外飛速往後掠去的行道樹，元霖綬的眼前卻總是閃現剛才方蓮宮眼角紅紅的模樣。
心情莫名有幾分復雜 。
車開了沒一會，外面就下起了雨，元霖綬腦子一抽，就讓司機掉頭回去了。
他只是回來看一下，沒想到這人真的沒走，站在雨里一動不動簡直跟著傻逼似的。
“別靠我太近，你身上都是濕的。”元霖綬眼皮抬了抬，向方蓮宮警告道。
方蓮宮:“……好。”
元霖綬說完這句話，似乎就不想再多說些什麼，閉著眼楮靠在座位上一言不發。
方蓮宮不介意，眼神落在元霖綬的臉上，一點一點仔細用視線描摹他精致的眉目，高挺的鼻梁，以及抿著的薄唇。
“別看我。”元霖綬靠著座椅泠然道。
他的眼楮依舊閉著，但是很明顯已經感受到了方蓮宮落在他臉上的過于熾熱的視線。
被警告了，方蓮宮只好收回視線，閑適地往後靠去，眼楮微闔，重新端起了總裁人設高冷，傲然的姿態。
他的車還在那邊路段停著，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停車的地方是不是違規，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交警貼罰單。
不過一想到被媳婦兒親自接送(並不)，方蓮宮又覺得貼多少罰單也無所謂了。
這樣想著，方蓮宮的目光又飄到了元霖綬的臉上，身上。
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好看。
元霖綬閉著眼楮，很快就又感覺到一股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不禁渾身發毛，猛地睜開眼楮朝旁邊的方總裁瞪去。
“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楮？”
這話說得異常凶狠，元霖綬打定了注意，他要趕緊斷了這傻逼不切實際的念頭。
元霖綬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基佬，所以面對基佬的騷擾，他非常非常反感，乃至厭惡。
尤其是想到那一個吻，臉發熱的同時心里的羞恥感沖上腦，就覺得越發羞憤起來。
——被一個男人濕吻，這像什麼樣子！
越想越氣，氣得元霖綬心情暴躁無比，渾身顫抖。
“我告訴你，我是直的，我不喜歡男人。”元霖綬深吸一口氣，看著方蓮宮，語氣異常認真。
前面開車的司機听見這話，借著車里的燈光抬眼看了一眼後視鏡，然後又低下頭繼續開車，只是耳朵豎了起來。
方蓮宮心上一顫，然後垂下眼眸。
“那天你親我的事兒咱們就算了，以後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論是家庭，還是性別，都不合適，知道嗎？”
方蓮宮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捏了起來，蜷曲的手指指甲幾乎刺破掌心皮膚。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元霖綬，剛熱了沒兩分鐘的心就像是被突如其來的一桶冰水浸透。
司機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元霖綬和方蓮宮兩人的身上掃了兩三個來回。
“我不知道別的人是怎樣的，或者說，難道你們這類人都覺得扳彎一個直男很有征服感？”
“師傅，停車。”方蓮宮打斷了元霖綬想要繼續的話，平日里冷冽沉穩的聲音幾乎在發顫。
元霖綬別過眼楮，假裝自己沒看見他眼里的痛苦和悲哀。
司機又從後視鏡看了兩人一眼，嘴角抽了兩抽，繼續往前開。
“我叫你停車，沒听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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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蓮宮吼道。
行駛的出租車戛然停在了馬路邊，方蓮宮直接拉開車門下了車。
元霖綬低著頭沒有什麼反應，似乎根本沒有听見耳邊車門重重的關閉的聲音。
等到出租車開出去十幾米遠，才緩緩回頭看了一眼後面。
那人似乎蹲在地上，沒有離開。
“雨挺大的。”司機觀察了一眼往後看的元霖綬，狀似無意地說道。
元霖綬回頭，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抱胸靠在座位上繼續閉目養神。
“小伙子年紀不小了吧，二十五、六？”司機拉家常似問道。
元霖綬眼皮動了動，繼續嗯了一聲，聲音輕飄飄的，敷衍的味道很明顯。
“有女朋友沒？”
元霖綬這次沒有回答，這司機似乎話太多了一點。
元霖綬睜開眼楮看向前面，正對上從後視鏡看自己的出租車司機的雙眼。
司機也察覺到了元霖綬的警惕，于是趕緊解釋道:“我沒有惡意，只是覺得你這個年紀的，就算沒結婚也該有女朋友了。”
“沒空談戀愛。”元霖綬言簡意賅，既說了自己沒女朋友，也回答了沒有女朋友的原因。
他很忙，從小到大家里面都要靠他。
以前要努力賺錢還債，還要給元昕賺學費和生活費，等到元昕畢業了，家里的債也還完了，他已經是個大齡剩男了。
“真的是這樣嗎？”司機問了一聲。
元霖綬垂著頭沒吭聲，只是在心里默默回答自己。
是。
“到了。”
到了元霖綬的小區門口，司機停下車。
元霖綬拿出錢付賬，前面的司機接過錢之後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年輕人，對喜歡你的人，不要太狠了。不然再熱的心，也會涼的。否則等你後悔的時候，也許就來不及了。”
元霖綬剛跨出一只腳，听見司機的話，下車的動作一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司機蒼然一笑，“活了大半輩子，心里有點感觸而已。胡話，你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司機說完，按了兩聲喇叭，在瓢潑大雨中離去。
元霖綬站在小區門口的公告欄下，看著車子離去的方向，而後垂下眼睫低聲說了一句:
“不知所雲……”
“哥！”
一扭頭，看見元昕在不遠處的小商店門口，手里還拿著兩把傘。
是來接他的。
元霖綬應了一聲，元昕立即撐開一把傘，朝著元霖綬的方向走來。
“怎麼樣，順利嗎？”元昕問道，順便把手里的另一把傘遞到元霖綬手里。
“嗯。”元霖綬點了點頭，把手里自己的那份合同給元昕，然後說道:“走吧，先回去，雨太大了。”
“好。”
樓道里的聲控燈有些老化了，元霖綬和元昕的腳步聲沒能讓它起一點反應。
元昕收了傘，一邊跺腳一邊嘿了兩聲，樓道那拐角處安著的燈泡才顫顫巍巍亮了起來。
“這燈總是不亮，今天晚上芸下樓的時候還被磕了頭。”元昕說著眉頭皺了起來，很不滿。
兩個人往樓上走，元昕繼續說道:“物業也拖拉得很，看起來完全沒打算修理，一天到晚和小區居民扯皮不干事兒，估計就等著拆了。”
說到這里，元昕不說話了，樓梯間之留下兩個人噠噠噠的腳步聲。
一時安靜無比，就連空氣都變似乎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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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這一片的小區老化得不成樣子，再加上再過幾年似乎要修路，離拆遷也不遠了。
拆遷，政府到時候會補助很多錢，將佔了房子的居民安置到城市其他的好上許多的地段，大家都喜聞樂見。
但是元霖綬和元昕卻不願意——這可是爸爸媽媽留給他們的房子啊。
見元昕低著頭拿出鑰匙一言不發地開門，元霖綬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換了個話題，問道:“芸姐是什麼時候走的？”
“八點半左右。”元昕回答道，然後似乎是抓住了什麼，她的臉上掛了賤兮兮的笑:“哥，什麼芸姐芸哥的，你管她叫妹夫行不？”
元霖綬:“……”
悲傷一掃而空，元霖綬收回了揉元昕的手。
進了門，在玄關處換好鞋子，元昕就跑去廚房給元霖綬熱飯菜。
元霖綬不會做飯做菜，就算只是讓他熱個飯菜都會熱得一塌糊涂讓人難以下咽。
唯一會做的只有“紫菜湯”、“方便面”之類的速食產品，加點開水泡泡就能吃。
“不知道我以後嫁出去了你要怎麼活。”元昕一邊嫌棄他，一邊往桌子上端熱好的飯菜。
“哥，說真的，你該給我找個嫂子了，再這麼單下去我怕你以後人老珠黃，性功能減退沒人要你。”
“我都迎來第二春了，你卻連個初吻都沒送出去。”
元霖綬橫了她一眼:“閉上你的嘴。”
吃了飯，洗漱完之後，元霖綬躺在床上。
一閉上眼楮就開始胡思亂想，睜開眼看了一眼放在旁邊桌子上的銀色頭盔也提不起興趣。
又重新閉上眼楮，努力睡覺的。
——沒空談戀愛。
——真的是這樣嗎？
——哥，你該給我找個嫂子了。
——沒空談戀愛。
——真的是這樣嗎？
……
元霖綬猛地睜開眼楮，看著頭頂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腦海中又回想起老司機和元昕的話，思緒復雜又混亂。
窗外的雨還在下，把窗玻璃拍打得稀里嘩啦，即使厚重的窗簾遮擋著，卻仍然能感受到一絲寒意。
——我是基佬嗎？
元霖綬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因為回想自己二十幾年來的個人情感，元霖綬陡然發現，他似乎真的沒有對哪個女孩子產生過名為“喜歡”的感情——除了覺得自家妹妹小時候很可愛，他很喜歡以外。
可是，他對男性也沒有任何欲望。
腦子里又浮現出游戲里的那個吻。
火熱、纏綿……
元霖綬深吸了一口氣，翻身起床坐在了電腦前面。
打開搜索欄，元霖綬思索了片刻之後，在鍵盤上敲下了一排字。
“一個男人被一個男人吻了，起了生理反應，請問這個人是gay嗎？”
元霖綬一路滑動著鼠標滾輪，眉頭深深顰起，越看，眉頭擰得越緊。
在拉了接近兩三頁之後，終于松了一口氣，心安理得地回到床上躺下了。
散發著冷光的電腦屏幕上，一個紅字標了的答案掛在上面，在一眾的答案中顯得孤零零的，和其他答案格格不入。
但卻給了元霖綬內心一記強效鎮定劑:
——直男也會有生理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給我一個吻
可以不可以
吻在我的臉上
留個愛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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