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星監的官員夜半入皇宮搜尋巫蠱邪術留下的痕跡,早早地就來相府稟告。佔星監官員皆由精通卜測風水奇門異術之人擔任,子孫世業。生而靈體,可觀天象,斷禍福,迎神送鬼,妙不可言。監正已有七十高齡,是個干癟的小老頭。
“宮中一應物件皆已搜查完畢,”監正耿直道,“沒有施行過巫蠱邪術的痕跡。”
連勤之盤問︰“甘泉宮也搜查過了?內可有不妥?”
甘泉宮內不妥的地方多了去了,開兩把鎖就能撕開蕭貓貓正直可敬的外衣,露出收集癖妄想狂的本質。尤其昨夜出來得匆忙,沒能事先和宮人囑咐搜查甘泉宮時要適可而止。
小痴.漢上下打量監正,琢磨這老頭仕途該是要到頭了。他詢問的目光探向琉璃,見小姑娘狡黠眨眼莞爾一笑,才驀地松了口氣。果不其然,老頭顫顫巍巍回︰“甘泉宮內由琉璃姑娘從旁襄助老朽搜查事宜,未曾發現有任何異樣。”
整個皇宮沒任何異樣,皇帝能白日見鬼還連日失智?
連勤之腦內轉過和蕭懋一樣的念頭︰監正無能,仕途該是要到頭了。
監正老頭佝僂著背,一口咬定宮中並無人施蠱術。他天然帶著上了年紀的老人慣有的顫抖,似乎給上一腳渾身的骨頭都能散了架︰“宮中若不是施術下咒的地點,陛下反而要更為注意安危。”
他神神叨叨︰“所謂蠱術,不過是取生魂或亡魂的一縷‘執念’附于生人之上。施術之地愈遠,對于被咒人的效果越微弱。魂的執念越弱,其效果也同樣微弱。”
“施蠱者不在宮中,卻能叫姜喬秀女的一縷念應驗在陛下身上。”監正拜服在地,耿直地叫人害怕,“臣自認臣的能力不及此人。”
蕭懋最煩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何能找到施咒者?”
“除非他再次施術,方能確定是何等高人。”
蕭懋真想就“高人”二字把這老監正下大獄,但還是憋住了,扭頭吩咐隨從︰“先命金吾衛搜查整個京城,但凡有神婆巫者形跡可疑者全部監察。”他心煩氣躁隨琉璃擺弄自己頭發,手中捏著個金冠撥弄不停︰“光尋找施咒者還不夠穩妥……可否找到姜喬,打她個魂飛魄散?”
“臣也不能尋到姜喬,”監正哆哆嗦嗦,“所謂鎮壓死魂送其安息之事,所能尋到的魂都是惡念深重身負罪惡之魂。且要執死者生前物,前往其死魂出現過的地方,方可感知到其留下的惡念痕跡,以此來追蹤惡鬼所在……臣昨夜以丞相大人留下的姜氏遺物為媒前往湖邊,並未感知到姜喬姑娘留下過半縷惡念。”
“姜喬姑娘並無惡念,非惡鬼,不可被我等尋到。”
“你方才還說姜喬的執念附于朕的身上……”蕭懋被他繞暈了,“現在又跟朕說她沒有惡念?”
“只是執念而已,不是惡念。”監正篤定,“姜喬並無加害陛下之心,或可等她現身,勸說她自行離去。或滿足其執念,讓她芳魂安歇,不再眷念塵世。”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蕭懋生性好強,不能忍受自己處于如此被動的境地︰“沒別的辦法了?”
“還有一個辦法,臣已經替陛下試過了。”監正到這會兒才走出一問三不能的窘迫境地,“所謂執念附于生人之上,若是偶然遇見,停留不會太久。陛下連續幾日認不清自己是秀女還是陛下,定然是有人有意為之……”
“說重點!”蕭懋不耐煩一仰頭,斷了幾根頭發在身後替他梳頭的琉璃手里,主僕兩人當即步調一致地開始眼淚汪汪。連勤之接過金冠,示意嚇壞的小宮女退下,接手了伺候暴躁小皇帝的差事。
“死魂的執念與生人之間若有一媒介,死魂的執念便能長長久久附在生人身上。陛下身邊應當有姜喬姑娘生前用過的物件。”監正抬頭看一旁的琉璃,“臣昨夜和琉璃姑娘一起清點了甘泉宮的一應物件。已將早年先帝後妃宮苑所使用過,再騰挪至甘泉宮的玉器花瓶等一應物件全部撤出。”
“陛下回宮,若不再為姜喬姑娘的執念所擾,此事便暫時塵埃落定。”
“這麼簡單,搬個東西就完了?”連勤之不放心地問。
監正點頭︰“既非惡鬼,便無需忌憚。這等小鬼許多都四處飄零,不會在一處停留太久。要不是受施咒者影響,姜喬生前遺物那麼多,哪里會偏要余執念在陛下身上?”
蕭懋可有可無點點頭,揮退監正,收拾一下就準備上朝。他知道自己狀態不穩定,倒也不打算坐在龍椅上掌朝政。只是不肯龜縮相府,且實在是有些不好宣之于口的政事要私底下與個別官員商議處理,不好與丞相攤牌。
連勤之老媽子一般攔他︰“還是過幾日再回宮吧,貿然回宮,還不穩妥。”
“監正也說他抓不住也驅不走姜喬,朕堂堂天子,總不能永遠躲著她。監正有一點說得對,朕被她迷惑心智,要是她有歹心,朕哪里還能安穩站在你跟前。”蕭貓貓無畏道,“且她若不走,朕遲早要與她踫面,早日見到她,了了她心願也無妨。”
“可怕的不是鬼魅,”蕭懋冷笑,“而是龜縮于宮牆外的某些活人的心。”
兩人唥夾纏纏,連勤之到底是拗不過他,無奈地送他上轎。
蕭懋一手掀開轎簾躬身入內,見連勤之要返身上身後的小轎,忙不定握住他肩頭︰“兩頂轎子……勤之不上來同坐,難不成是想叫京城的百姓全知道朕昨晚夜宿于此?”
京城的百姓盛傳丞相爺是個死給,朝中百官都不敢與丞相于夜間往來,以免被待字閨中的小娘子們誤會,落個老光棍的下場。百姓們要是知道皇帝晚上宿在這里,那可真夠他們說干了唾沫星子編出一百八十回小話本。
連勤之一看蕭懋揶揄的神色就知道他听過這些荒誕言論,他耳廓一紅,悶聲鑽進了皇帝的轎子里。
蕭貓貓面無表情別過臉,確認他瞧不見了,這才背著他露出一個偷腥的笑。
兩人坐在一定轎子里商量姜喬的事,輪番猜她執念為何。
丞相性子是直男本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刀刀全扎蕭懋心窩上︰“穿漂亮小裙子?”、“寵冠後宮?”、“生雙生子?”、“與劉氏女一較高下?”……
說到最後一條時又猛然反應過來這是蕭懋本人的願望,頓時坐臥難安,難以在轎中保持謙謙君子的做派。
蕭貓貓一手扶額,十分想暴起,撓這直男本男一大花臉。礙于還有皇帝的形象要保持,只得干巴巴反擊︰“忘,忘了這件事。”說完自己都覺得弱氣萬分,干脆閉嘴,豎起一尊皇帝的矜貴不可侵犯的外殼,勉強維持為人君的尊嚴。
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小轎徐徐進入宮牆之中,眼看著這氣氛要帶到朝會中,連勤之只得尬聊救場︰“姜喬出現在宮中,若執念真是獲寵。那前兩日她應該已經得到了滿足才是。”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皇帝突然一陣抽搐,而後露出一張迷糊臉,捏著嗓子噘嘴道︰“沒有啊,陛下沒有寵幸妾身啊?” 說著“他”新奇狀摸自己的臉︰“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別人捏一捏他腳就被糊弄過去了。太傻了,實在是太傻了。以後怕是要跟我一樣獨守空閨,不承君恩二十載,可憐啊,可憐。”
“他”這般說著,扭頭看見連勤之,驚呼︰“外,外男?”
說罷當即大驚失色捂胸躲避,聲線之尖銳宛如失貞少婦︰“你是誰?怎麼跟我坐在一頂轎子上?你知不啊知道我可是陛下的女人!敢踫我一下就是死罪!我哥哥姜良也不會放過你!”
聲如洪鐘,是皇帝蕭懋和秀女蕭懋都不曾有過的潑辣。
連勤之二話不說扭住蕭懋壓倒在座塌,高聲吩咐轎夫︰“即刻回府,傳監正!”
轎子火速掉頭往回走,豈料就著一扭頭的功夫,身下之人驀地停止掙扎,開始抽抽搭搭︰“陛下?你為何這麼凶地壓著我?我們的雙生子嗚嗚嗚……要被你壓壞了。”
連勤之頭皮一麻。
“昨天還為我譴退劉氏女,今天就要打掉我們的孩子。”蕭懋嚶嚶嚶開始哭訴,“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蕭貓貓眼淚要掉不掉,大聲哭嚎︰“我小時候你還抱著我說以後只疼我一人,我就是你的心尖尖兒。我這才進宮,願和你的三千佳麗爭你一人。沒想到我長大了,你卻舊情全忘,竟然這般對我嗚嗚嗚。”
連勤之慢慢放開他,心道這等哄人的肉麻話自己就對四五歲的吵著要娘的蕭貓貓說過。他看看眼前嬌滴滴撒嬌的秀女蕭懋,又回想剛才動不動就咆哮“死罪”的悍婦蕭懋,心中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你是誰?”
“我還能是誰?當然是蕭懋!蕭貓貓!”秀女蕭懋暴風委屈,“我小時候你還說過要娶我寵我的!”
連勤之渾身一僵:“我十五六歲哄小孩說過的話,哪里當得了真……”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有人不會念陛下的名字(☉v☉)
那個字念“冒”,至美至好的意思,連勤之和貓爹會管他叫“蕭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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