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骨同志委屈巴巴伏在門上,鬼鬼祟祟貼門偷听里邊動靜,一點都不像鐵骨錚錚直得起來的模樣。
他听得里邊一陣“ 里啪啦”的動靜,還明顯瑟縮了一下,滿腦子悲壯赴死bgm:生氣了?摔奏折了?天啦嚕傳聞當今陛下沉迷女色喜歡主動的,難不成是哪個宮里的糟心前輩編出來誤導後輩的???
同行真可怕!
秀女蕭懋在這危機四伏的宮苑之中,深深地開始擔憂自己以及整個蕭氏一族的未來。
沒等他一路腦補完自己“獨得陛下恩寵”——“被紅眼病灌紅花小產”——“被構陷與侍衛/太醫/皇子私通”——“蕭氏滿門獲罪”——“回宮重獲恩寵”的傳奇後宮人生,門開了。
露出一只面有郁色的假皇帝真相爺。
秀女蕭懋眼楮一下子就直了,內心土撥鼠尖叫:
這個哥哥我哪里見過的呀!!!看看這俊臉窄腰大長腿,我發誓這小極品我一定在哪里見過還摸過……天辣他看我了看我了,我宣布我以後要天天睡他天天睡他,給他生一打小崽子嘿嘿嘿。
小制杖內心一堆黃色廢料,面上還要做羞澀一笑:“陛下……”
連勤之自上方俯視,視線飄飄乎乎落在他頭頂的旋上:“你叫我什麼???”
秀女蕭懋一看見連勤之的臉就莫名克服了對皇權的恐懼,甚至內心還生出 “他就得寵我寵我寵我寵我”的絕對自信。
他掀起眼簾舔一波對方的顏,又溫婉狀恢復行禮的姿勢,頗有心機地微微歪頭,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細脖子:“陛下……蕭郎~”
連勤之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家這制杖皇帝:這回不僅身份變了,連名字都改掉了是嗎?改就改唄,還改成跟你姓……
瘋都瘋得很有心機。
“蕭郎?”秀女蕭懋听不到他內心吐槽,此刻正瘋狂拋媚眼。他還要浪兮兮地一扭,露出圓潤光潔的一握肩膀︰“我們就寢叭。”
連勤之嫌棄地別過臉,一本正經抓住他兩片衣襟,包粽子一樣把皇帝兩握圓圓的肩膀包住,再把他摁在龍床上:“你躺下。”
秀女蕭懋裝乖躺好,躺平了也不忘wink,還無師自通地連腰帶屁股都扭了兩下。
瞧著還真是俏皮又可口。
連勤之可疑地停頓一息,這才死魚眼扯過床內薄軟繡五爪金龍的小龍被,熟練地扯開抖平把扭個不停的皇帝蓋得只露出一個腦袋:“睡吧。”說罷就要起身會自個兒房間繼續看書去。
秀女蕭懋,出師未捷,獨守空床,對自身魅力產生嚴重懷疑。他螞蚱一樣彈起來,一把拉住連勤之的手:“陛下要去哪里?”
快別叫我“陛下”了,我連家八位丞相祖宗馬上就要從棺材板里跳出來手刃我了!
連勤之好脾氣給皇帝發卡:“看書。”
——找治你瘋病的法子。
天崩地裂!信仰崩塌!
秀女蕭懋一秒萎靡:我還沒得寵就失寵了?我要在宮中孤獨終老,連帶我那一打小崽子都沒機會出生了?
怨氣之強,連帶甩了人手眼看著就要關上自己房門的連勤之都感覺到了。他頭疼地回頭看一眼,也只看了一眼便徑直消失在了門後。
蕭懋這下不僅是萎靡了,簡直是當場心碎成片。
他死狗躺平在龍床上,深感世界是那樣無情那樣無理取鬧,說好的好色君王,擱他面前一擺就是柳下惠真君子。正經得仿佛後宮里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那一打皇子是他孤雄繁殖生出來的一樣。
夏夜寧靜得過分,甘泉宮外的一干人等與他一牆之隔,便足以隔絕了絕大多數動靜。緘默時,彼此都無法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這般靜謐,屬于隔壁的細碎動靜被無限放大,網一般籠罩著他。
慘遭冷落的秀女小同志便抓著被角,听隔壁的“狗皇帝”翻拾書卷,走動,還有收拾床鋪的動靜,內心戚戚然︰
如花美眷躺在他床上,這狗皇帝竟然要睡偏房!
是我不夠美貌?還是狗皇帝做人太飄?
飄飄然的“狗皇帝”連勤之走步的姿態也是飄的。蕭懋朝內側四仰八叉臥著,直到他進到自己跟前才發現狗皇帝去而復返了。狗皇帝往床沿一坐,拍蕭懋的後腰︰“躺進去點,你把大半個床都佔了要我待在哪里?”
蕭懋大喜過望,一秒淑女狀並攏腿,火速騰出大半個床給他,兩只眼楮都是少女粉紅小心心的形狀。微紅的眼眶水盈盈的,又是委屈又是含情地瞅他。
連勤之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皇帝發病的姿勢千千萬,一直晾著他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紕漏來。這會兒還能歪打正著找自己當皇帝,過上一會兒不知道又會不會腦子一抽,認了別人去侍寢。
實在是防不勝防,不如就近監管。
而且……
連勤之坐在他身側,一手揉蕭懋額前的碎發,指腹撇過他眼尾淺淺的粉紅色︰“又要哭……”
“還沒!”腦子有坑的皇帝興奮地一腦門子扎進他懷里,業務不熟練,差點把人五髒六腑都頂吐出來。他這會兒倒是不暗罵人家是狗皇帝了,撒嬌弄痴的一套玩得賊溜︰“陛下你真好,你抱我,你抱抱我嘛∼”
連勤之雙手舉得高高的,半點要抱他的意思都沒有,都待一張床上了還是那副柳下惠的架勢。他一身正氣,下命令的語氣也是正直嚴肅地不得了︰“躺好,躺平。”
一心要寵冠後宮的小秀女不情不願地躺成一根木樁,筆筆直。
連勤之這才靠坐在床尾,拍拍自己的腿道︰“腳放過來,放在我腿上。”待木愣愣的小秀女不明所以地把雙足放在他腿上,一本正經的連相爺便將之並攏貼在自己的小腹上。
“陛下你在干嘛?”
連相爺面色端莊︰“侍寢。”
蕭懋︰……???!!!
連相爺一本正經︰“我這兒有個小娃娃,正要將他從你的腳底心塞進去。”
蕭懋驚得雙足都縮了一下,期期艾艾︰“可是我哥哥昨晚說,小娃娃是從,從……”他把小龍臀朝著連勤之一撅,又色情又純真,圓潤挺翹的輪廓一覽無余。
連相爺把他扭歪的雙足拉回來,擺好,一手執卷一手握他腳踝︰“從那兒塞只有一個孩子,從腳底塞能塞兩個。”他睜眼說瞎話的同時還要逮著皇帝腳丫子,要他安分點︰“別亂扭,侍寢的時候不要亂動。”
“小娃娃生氣了不肯到你肚子里去,扭頭去了別人家也說不定。”
小制杖當即乖覺,老老實實把雙足印在人小腹上。
他羞得厲害,腦子里又一團漿糊,隱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但憑借他十七年在男女之事上淺薄到無的見識,他一時還真無法理清頭緒。就這麼惴惴著,迷迷糊糊地陷入夢境。
連勤之輕松搞定個小傻子,手中一本佛經,跟個老和尚一樣無聲地念念叨叨。他坐了不久就困得不行,又不肯真躺在龍床上睡,半睡不睡地依靠在床尾將就著過夜。深夜時分還听得蕭懋半夢半醒間還在執念頗深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叨叨︰“這,這就算侍寢過了?”
連勤之打起精神回答皇帝的夢囈︰“正侍著呢。”
“唔……那小娃娃塞進去了嗎?”
連勤之自己都困成狗,迷迷糊糊瞎答︰“塞進去了,我們的。”再往後的事便模糊成一團,他頭一歪,靠著床尾的桿子打起了困倦的小呼嚕。
第二天清晨,連勤之伴著屋外的鳥鳴醒來。他尚且眯著眼楮,雙手下意識地模自己身前︰“忘記撒手了,腳麻嗎?麻不麻?我給你揉揉?”問完了也沒人回答,且手中空無一物。
連勤之疑惑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就听得自己上方有悶笑︰“妾在這里。”
妾……
連勤之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心中一陣不好的預感。果然,乍一睜眼就看見蕭懋亮晶晶的眼眸子自上方俯視著自己。而他本人正躺在他半分都不願多沾染的龍床上,腦袋下方還枕著皇帝的腿。
皇帝的手指甚至還放在他耳邊,勾著他的一抹鬢發緩緩地繞。
繾綣,好似新婚夫妻。
內心謹記要克己守禮,敦守為臣之道的的丞相爺一時間覺得天塌地陷,萬死難辭其咎。他一個 轆起身,恰似一個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盤絲洞的榆木和尚,急急想著要逃離。
蕭懋卻是不懂他的倉皇的。這小制杖的笑意簡直要從雙眸中撲出來,他毫不矜持地從背後一把摟住連勤之的腰︰“陛下,蕭郎,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總之不能躺在龍床上,還枕著皇帝的腿。
大不敬!
“去看書。”連勤之冒了一腦門子冷汗,又不好強掰箍在胸前的手以免傷到皇帝這一身的細皮嫩肉。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像昨晚命令他躺平睡覺一般來一遭,耳邊就是一酥。
蕭懋對調情那叫一個無師自通天賦卓絕,對著他耳朵吹了口氣,當即吹軟了獵物的半邊身子。
他美滋滋半跪在連勤之身後,下巴磕在人肩膀上︰“陛下,我不想叫你陛下,也不想叫你蕭郎。”說著又有些幽怨︰“你膝下皇子眾多,定然有好些妃嬪這麼叫過你,我不要與她們為伍。”
連勤之被蕭懋編制的獨屬于夫妻間的瑰麗氛圍所困,一時間忘了要掙扎。他一邊想反駁“托您洪福我至今沒有娶妻,膝下更無一子半女”,一邊又不自覺逾越臣子本分,想知道他家這貓貓想要怎麼喚他。
天人交戰一番之後,連勤之心中唾罵自己趁人之危,然還是忍不住要一嘗禁果︰“你想要怎麼喚我?”
是“相公”或者“夫君”嗎?
蕭懋卻另闢蹊徑︰“我想要直呼你的名,普天之下,能直呼你的名的人應當別無二人。”連勤之心中願望落空,又不忍掃他興,便道︰“你喚吧。”
——蕭勤之听上去也還……可以。換姓就換姓吧,換成他的姓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蕭懋得了應允,開心地啄吻一記他男人的耳朵,啄得連勤之不知今夕是何年。他脆生生開口,語氣中滿是雀躍︰“那我喚了啊……阿責阿責阿責阿責,蕭責!”
他一連聲喚了好多回,最後全名一出口,猛地就見連勤之用見鬼的表情看著他。面色從紅至白,又由白轉青,幾乎就要背過氣去︰“你叫我什麼?”
“蕭責!”
連勤之這下真要窒息了。
蕭責這名字不是空口瞎造的,實際上這個名字普天之下確實別無二人可以喚。就連當今聖上,他眼前的這個小制杖,論理說也是不可以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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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因為“蕭責”是小制杖他爹的名字,先帝之名諱。
連勤之听先帝的名諱,猶如當頭棒喝,說什麼也再也不肯在龍床上多坐一秒鐘。他下刑具一般把皇帝的手扒開,雙腳落地跳將開來,離龍床三尺有余。皇帝病傻以來所有言辭在他腦海中奔涌而過︰
“要不是當今聖上喜歡狐媚子,我哪里需要尋胡服來穿。我不過一介女流,被陛下看上了哪里還推脫得了進宮的命運。”
“七日前陛下欽賜了牌子。”
“當今陛下好女色,我若得寵,于哥哥你也是一大助益。”
“你膝下皇子眾多……”
蕭懋口中的皇帝一直是一個後宮佳麗三千,膝下兒子眾多的浪蕩君王形象。無論劇本怎麼變換,他又怎麼擺弄連勤之的身份,他設定中皇帝的形象始終不動搖,堅定地就好似一座碉堡。
而這座碉堡的形象,若給他一個名為“蕭責”的樣板,旁觀者便會發現這兩者的吻合度高得驚人。不應當說是相似,而應當說蕭懋口中的“當今聖上”可以肯定便是蕭責。
先帝蕭責在政事上英明剛斷,崇尚節儉並致力于富國。然而于私人品格而言,略有污點。
他長年流連溫柔鄉,終歲臥在美人膝。十多歲便通曉人事,到四五十歲依舊沉湎美色中。三十余年在女人堆中流連忘返,到處留情。誕有皇子十余人,從未有哪對母子可以叫他停下及時行樂的步伐。
唯一有兩年安分一些就是他的皇後生下長子那會兒。等到嫡長子一被封為太子,先帝就仿佛了了一樁大事,又撲扇翅膀嬉戲在女人中間了。
先帝的好色德行舉世皆知,要說旁的人幻想皇帝用了先帝的人設也說得通。但是先帝雖無懼旁的任何人對自己的指點,對待蕭懋這個小兒子確是時刻背著“毫無污點的好父皇”包袱,怎麼都不願叫小兒子知道他父皇是個荒唐且庸俗的男人。
他連取名都用了代表“至美”“至好”的“懋”字,便是希望ど兒無憂天真,不去接觸世間一切與“不好”沾邊的事物。
待到先帝駕崩,因為避聖者諱的緣故,也因為大家都認同逝者已矣。前朝的風流韻事便落了幕布,和先帝一起葬了。便是有人私下打趣,也不敢到先帝最寵愛的小兒子面前來溜嘴皮子。不然不需要小皇帝自己來動手,護犢子的丞相大人就會率先叫他自食苦果。
蕭懋的劇本中“好色之君蕭責”的人設,定然不是憑借他自己對先帝的印象留下來的。
再聯想秀女蕭懋對自己家族成員及奴婢清楚分明的認知︰
“我們蕭家乃是武將世家,哥哥你也為官多年,對宮中之事了如指掌……不日便要西進……爹娘打仗去了……”
“貼身丫鬟小喵和小吱。”
連勤之看向龍床上的人,忽而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皇帝的記憶以及對自己身份的認知,好似是被一個完整的,真實存在的秀女所篡奪了。
他囑咐皇帝呆在床上不要亂走,隨手抓了件袍子披上就急急地向外走去。丞相大人喚來宮中掌典故的太監,冷然道︰“去,把先帝在位時期所有應選秀女的記錄調一份過來。”
他在太監大驚的目光中扯掉身上尺寸偏小的袍子,抱在懷里做無事狀繼續吩咐︰“尤其注意那些武將家庭的人家出來的,應選時家中還有哥哥在朝為官的秀女。一個個給我翻出來標注好,一個都不能落下。”
大太監身後的小太監張口就想問︰“相爺你有陛下的口諭麼?”被他師父一把揪到了身後。大太監看看皇帝的袍子再看看丞相略顯凌亂的衣襟,屁話沒有,麻溜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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