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在十二月的第一個周二來臨。白雪溫柔地覆蓋了寧靜的原野，遠處起伏的山巒和家家戶戶傾斜的屋頂。空曠的天地之間落滿夢幻的純白色，窗玻璃上結著一層六邊形的白霜，門前的石頭小徑也被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下。
葉群穿著薄毛衣和棉灰長褲，陷在窗邊柔軟的座椅靠背里，腿上搭著一塊厚厚的羊毛毯子，三明治安靜地趴在他的膝頭。
他五指分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專心地觀察著低斜的陽光在遙遠的田野上空變換角度，沒有雲的天空呈現出純粹的藍色，在雪地的映照下刺眼得讓人難以直視。
房間外響起輕輕的腳步聲，蘭斯端著兩杯熱牛奶推開門走了進來，葉群轉過頭露出淡淡的微笑︰“薩利和塞拉怎麼樣？”他感嘆似的說道，“好大的雪。”
“它們很好，今年我提前加固的稻草堆起效了。”蘭斯把熱牛奶遞到他手上，接觸到葉群冰冷的指尖時他關心地問︰“你冷嗎？我再去把暖氣調大點？”
“不需要，窗戶太冰了而已。”葉群若無其事地把手從玻璃上移開，蘭斯放下牛奶把他的手握進掌心里捂熱。
“你這樣我會失去冬天的，但蘭斯偏高的體溫讓他舒服地舒展了眉頭。
“什麼樂趣？”
葉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手，啪地伸進了蘭斯的灰色毛衣里，他等了一兩秒，預料中的慘叫和躲避都沒有出現。
“……你沒感覺嗎？”
“感覺？”蘭斯傻乎乎地笑著，“挺涼快的？”
葉群無趣地撇撇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忍不住皺起眉毛︰“好甜，你放了多少蜂蜜。”
“甜嗎？”蘭斯沒有喝自己的那一杯，而是輾轉從他嘴邊一圈白色的牛奶漬吻上了他的嘴唇。“我覺得還好？”
“說真的，你們的飲食結構太多甜食了。”葉群翻了個白眼，牛奶放糖、咖啡放糖、麥片粥放糖，還有糖漿糖果巧克力。
葉•當代養生系90後•群每次看到蘭斯一大勺一大勺地加糖或者蜂蜜煉乳，都在懷疑他們過幾年會不會因為攝入糖分過度患上糖尿病。
“甜食有助于保持心情愉悅。”蘭斯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
這就是讓你成天傻笑的元凶嗎？葉群在心里吐槽道。
“對了，說到蜂蜜。”葉群正色道，“你有跟布蘭德家聯系嗎？”
“…emmmm去打獵前我聯系過他們，把時間推遲了一些。”然後你就忘記回復了？在葉群質疑的眼神下蘭斯手忙腳亂地抓起手機，心虛地保證道，“我現在就打。”
你真的不是來玩票的嗎？葉群無力地看著蘭斯在通訊錄里找到布蘭德的名字打過去，他現在真的非常懷疑農場會不會倒閉了。
電話過了很久才被接通。蘭斯首先用他一貫熱情洋溢的聲音跟電話另一端的人問了好，然後對自己隔了幾天才回復的行為表達了歉意。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像僵住了一般，葉群擔憂地投去目光，然後蘭斯居然從他身邊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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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蘭斯重新出現在臥室里，在他開口之前葉群搶先說︰“發生了什麼？”
看蘭斯的反應好像有了很大的變故，畢竟他平時總是沒心沒肺不管情況多麼糟糕，難道是布蘭德突然去世了？
“沒什麼。”蘭斯眼神閃爍著說，“他們找到了另外的人合作。”
“你不適合說謊。”葉群抱著胳膊看向他，毫不客氣地拆穿道，“如果真是這樣你才不會有這種反應。”
“就是這樣，他們不打算和我們合作了。”蘭斯無奈地攤開手，好像要證明自己清白似的。
“這是結果，那麼原因呢？他們罵你了嗎？”葉群眼神里流露出不快，蘭斯是個過于溫和的傻大個，他對待所有人都友善真誠，在這個淳樸的小鎮上的大多數也都如此對待他們。這不代表他就能被隨意指責，能欺負蘭斯的只有他。
“原因是……”在對上葉群冷冰冰的眼神後蘭斯放棄了辯解。
“好吧，他們是天主教徒。”蘭斯愁眉苦臉的垮下了肩膀，他實在不擅長說謊。
“所以怎麼樣？”葉群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他們不想和同性戀者合作。”蘭斯小心地瞥了他一眼，補充道，“不要放在心上，我保證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個，鎮上的人都很友善，我們不會受到歧視。”
“這真的很荒謬。”葉群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半響他才吐出一口氣，一股無力郁結他心頭。“你怎麼回復的？”
“我告訴他你的言辭很冒犯，然後掛了電話。”他看見葉群的表情變得陰沉，補充道，“easy，總會有那麼一些人對…同性戀抱有偏見。這很正常，我們只要不去理會……”蘭斯溫熱的掌心握著他的肩膀，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葉群打斷了他︰“我不是說這個。”
蘭斯呆滯的神情讓葉群心里更加窩火了︰“他們不應該用這個來指責你，他們可以拒絕合作，但沒有權利來指責你。這到底他/媽的到底關他們什麼事？”他忍不住罵了句髒話，無力地看著蘭斯純良的臉說道︰“你總是這樣嗎？被人欺負了也從沒來不生氣？不還手？”
“這真的沒什麼，”蘭斯開口溫和地說，“我只是覺得，呃，沒必要去為這種事情生氣。而且，你怎麼會覺得有人會欺負我？”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可有二百磅重。”
“你是個老實過頭的好好先生，三明治都能欺負你謝謝。”葉群翻了個白眼，他真的非常慶幸蘭斯在這麼單純的環境中長大，保護了他那顆過于正直善良的心沒有受到污染也沒有受到傷害。
“但是他們怎麼會知道這個的？我們應該沒有在鎮上公開出現過。”蘭斯皺著眉頭思索著。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約瑟夫夫婦和莉莉，還有杰西艾力兄弟。”葉群提醒道。
“莉莉不住在鎮上，她只有過節的時候才會回來一趟…那兩個小鬼。”蘭斯頭痛地說道，“真是一點也靠不住。”
一直在打瞌睡的三明治突然從葉群膝蓋上跳了起來，往樓下奔去，葉群嚇了一跳站起來，門鈴的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音在同一時間從擴音器里傳出來。
“這種大雪天，會有誰來？”蘭斯納悶地嘀咕了一句，一邊跑下樓一邊應了一聲，“coming！”
葉群跟著他下樓，杰西和艾力出現在門後，兄弟兩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帶著一頂一模一樣的黑帽子。他們的臉頰凍得通紅，一進門就一邊搓手一邊哈氣。
“你們倆現在跑來干什麼？”蘭斯抱起胳膊打量著他們，“我們正談到你們呢。”
“啊哈，什麼？”艾力差點倒退一步，他緊張的看了看葉群和蘭斯，小心地問，“你們已經知道了？”
蘭斯比理查德兄弟高出一個頭，俯視的角度讓他的視線產生了一些壓迫感︰“那麼也許你們可以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管怎麼說先進來吧。”他側身讓開一個位置。
“我還是不……就在這兒就挺好…”杰西輕輕推了他一把，艾力只好走了進去。
“呃…事情是……”艾力坐在沙發上，緊張地捏著自己的衣角，杰西踢了他一腳︰“嘿，像個男人一樣。”
“好吧，我真的很抱歉。”艾力愧疚地看著他們，“就在昨天…老媽叫我去布蘭德家買蜂蜜，杰西正在院子里練習橄欖球，我就讓他陪我一起去，他叫我滾開……”
“你能不能說重點…”杰西無力地扶著額頭。
“好吧，”艾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總之，杰西最後還是跟我一起去了。我們來到布蘭德家，本來想買了蜂蜜就走，但是布蘭德太太很熱情地請我們進去坐坐……我們就聊了起來，布蘭德太太問我你還沒有打獵回來嗎，然後我就不小心說漏了嘴，告訴她奧比多是你的男朋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艾力哭喪著臉說道，“可以原諒我嗎？”
艾力長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還完全是個小孩子的模樣，他真誠的表情和緊張的語氣讓葉群無法去指責他。艾力雖然有些冒失，但還算不上熊，至少他做錯事後還會專程來道歉。
他寬容地聳了聳肩︰“好了，這沒什麼大不了。只要我們還住在這個鎮上，大家遲早會知道，你們只是讓這個過程提前了一些。”
“那麼你們真的原諒我了？”艾力絞著手指不確定地問，“你是個好人。”
“沒關系。”蘭斯把一只手放在他單薄的肩膀上，安慰道，“說起來，你還幫我們避免了一些尷尬。”
“我不知道他們是這麼虔誠的信徒，”蘭斯說，“如果在我們談好了要合作之後他們才發現這件事，那就更尷尬了。”
“我家也是天主教徒，但我們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偏見的，我保證。”艾力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這是個人自由，又不是犯罪。”
“我也一樣。”杰西也跟著表態說。
葉群有些哭笑不得︰“謝謝你們。”
“我們還得回家吃飯。如果遲到又要挨罵了。過兩天到我家來玩好嗎？我媽媽烤的派很好吃，蘭斯知道。”兄弟兩人走到門口，艾力轉頭對他們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祝福你們，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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