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卿听到那些人說的話了,即便她已經走出了老遠。
但是那些聲音真的好吵,好吵……
像是放大了好多倍一樣,直接放在她的耳邊,每一個人的聲音,每一句話,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比起走在荒郊野嶺時,一入人群,世界仿佛一下子變得無比喧囂。
花長卿摸了摸袖子底下的錢袋子。
里面一共有一顆二兩的碎銀子,和四十七塊銅板,全是從那幾個尸體上面扒下來的。連第一個死去的那個黑臉漢子,天亮之後,她都又重新回去摸了他的尸體,摸出了一顆二兩碎銀子。
不愧是老大,身上的錢是最多的。
她在找店鋪,找賣衣裳的成衣鋪。
這身嫁衣太顯眼了,那些人的目光全部都放在她的身上。
……得換下來。
還有,她還要買傘,一把能將她整個身體遮擋得完完整整的傘。
哪怕天上的陽光並不明媚,照在身上也依舊讓她很難受,非常難受。
她听著眾人嘈雜的聲音,很快辨別了哪個方向有賣衣服的鋪子,然後照著那個方向走去。至于跟在她身後的那幾個生意,她並沒有去管。
里啪啦, 里啪啦。
安靜的鋪子里盡是算盤打的聲響的聲音。
“掌櫃的……”忽地,一道略顯僵硬生澀的聲音從頭上響起,留了胡須剛送走上一個客人,然後記著帳的中年男子打完最後一顆算盤珠子,就要抬起頭來。
同時嘴上下的招呼著,“姑娘隨意看……”因為這個地方南來北往的過路人居多,所以賣的衣裳都是成衣,不是專門定做。結果話還沒說完就猛的一頓,只因抬頭發現眼前站的是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新娘子,頓時就一愣。
新娘子……
“……呃。”掌櫃的半天才反應過來。“姑娘是要買衣裳?”
掌櫃雖然看到對方的打扮和長相一眼就給驚住,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十分識相,不多話,不多問,臉一變,又拉起笑容,就像接待平常生意一樣。
對方點了點頭。
掌櫃的走了出來,“您隨我這邊來。”因為看對方身上的嫁衣價值不菲,便直接略過了粗布粗衣的‘平民區’,然後指向一堆布料上好,造型簡單好看的女裝。“呃,姑娘您看看中意哪一件?”
對面穿著嫁衣的女子幽幽的轉過腦袋來,說道︰“……掌櫃的,我要男裝。”
“男裝?哦哦……”反應過來,立刻應和道︰“這世道姑娘家行走不方便,是該穿男裝,又是姑娘您這種長得這麼美的,男裝好些,男裝好些。”也有很多不得不出門在外的女兒家穿男裝出行,並不是說一定就是女扮男裝了,而是男裝不管做事趕路還是怎樣都更加方便。“姑娘你這邊來。這里是一些書生公子的裝束,書生公子秀氣,女兒家穿起這樣的衣裳來也不會突兀。”
紅衣女子抬起手沒有選擇性的指了兩件。“多少銀錢?”
“不多,我給您將零頭去掉,整兩套五貫錢。”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五貫?
花長卿听到這里終于沒有再呆站下去,愣愣的抬起頭來。
五貫,五兩銀子,不夠。她只有二兩四十七文,還是從尸體上扒拉下來的……
想起之前經過馬販時,那馬販子說的話,花長卿轉過身,直接走出了店鋪。
“哎,姑娘……”掌櫃的正打算去拿個算盤來仔細的給對方算算,一眨眼的功夫就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
走出店鋪後,感覺著身後仍然跟著的幾個人影,抬頭看看天空上的太陽,低下頭,身影一拐……便拐進了一處無人的小巷。
再出來時,仍然一人。
只是等其他觀望的人跑進去一看,小巷深處多了幾個昏迷不醒的人。
……
並不炎熱的天空下,人群中,打著一把黑色油紙傘的新娘子緩緩行走著。
只見那新娘子皮膚白得發亮,手中拎著一個黑色的包裹,油紙傘陰影之下的眉眼之間勾人之極,瞳孔黑白分明,相貌簡直堪稱絕色。只是有些呆澀,一步一步的走在人群之中,卻獨立于眾人之外,像看不到任何人一樣。
花長卿沒買成衣服,只好先將傘買了,讓自己舒服一些。
她的身上不只是嫁衣值錢。
被扔在江中後頭上的頭面都掉了個干淨,但是脖子上,手腕上的東西都還在,新娘子,總是什麼都戴了個齊全的。
听了馬販的話之後她才想起這一點。
她找著了一家當鋪。
自己的手上戴的是一對龍鳳金玉鐲,她將自己手上戴著的龍鳳金玉鐲給當了,死當,換來了七百兩銀子,突然一下子就從身無分文飆升成富婆。
其實那對龍鳳金玉鐲至少值一千多兩銀,但在這地方,只能當七百兩。那是她那所謂的未婚夫,青梅竹馬給的,以前她還很算是在乎。
現在,她現在對這個東西已經沒有了感覺,幾乎都忘了手上還帶著這個東西,倒能在沒有錢財的時候發揮一下余熱。
想到這一點,花長卿很高興。
繼續走著。
突然,花長卿的腳步停了下來。
雙眼微微睜大,毫無焦點的看著某一處,停駐良久。
看著看著,原本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溫度的身體,平靜了良久的內心突然控制不住的開始起伏起來。女子眼中突然止不住戾氣橫生。
閉眼,深呼兩口氣,眼中所看到的變為一片黑暗,這段起伏才迅速平靜下來。
原來不知不覺,花長卿已經走到了,這片地區的最中心處。
這個中心地帶算是一個小集市,不大,人卻很多。
擺攤的、賣馬的,還有各種物資和生活用品。
還有,賣人的。
雖然隔得很遠,花長卿卻看得很清楚,剛剛一個人伢子才領著一幫人與當地的不知是什麼人做了交易。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那幫人大概十幾個,有老有少。最小的大概才幾歲,最老的大概也有五十上下。
他們剛從兩輛破的不行的馬車中趕下。女的還要好些,至少還有完整的衣裳,長得有幾分姿色的還要干淨一些。男的卻全都髒兮兮,穿得破破爛爛的,一大半的人用繩子被綁著,還有個別的幾個用的還是鐵鏈。
那些人被領到一處空地,然後被人呵斥著蹲下,那處空地還有七八個蹲著等著被挑撿的人,加上後來的,竟有二十多個。
等到集聚到了一堆之後,四周不少的人也集聚到了那里,評頭論足,更有甚者走上前對著了一人就用手捏住對方的下巴,左右的看了看,就像是在看畜生的牙口。
而被看的那人也是面容麻木,穿著一件破破的小衣,身上露在外面皮膚全是疤痕。有的疤應該是幾天內的,新的。
也有人試圖反抗,不過反抗的結果就是一鞭子,過後便沒有什麼人敢多做動作了。
不多時,便有一個十幾歲的姑娘被領走。
紅衣女子幾乎是死死的盯著那群跪著的人中的一個身影。那個自己在這個世界看了多年,幾乎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熟悉的身影,看著看著,花長卿身上的戾氣又浮現了出來,便隨之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與此同時,紅衣女子周邊的人都感覺到身子一涼,像是一陣冷風吹過,讓人從頭涼到腳底,冰寒的刺骨,卻又找不到源頭。
只能打一個冷顫,掃一眼站在大路中間的那個打著傘的新娘子。看著對方忽然轉身,面容冰冷的朝明顯是來時的路走去。
花長卿茫茫然的看著前方。
是了,不管是為了什麼,那個人殺了她,既然殺了她,怎麼又會放過她身邊的人?
她早該想到的。
不能這個樣子過去,不能穿著這一身大紅的嫁衣。
目光離開了那難以忍受的一幕,內心居然又重新恢復成平靜,只剩下麻木和空洞,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丁點波瀾。
身體也是一樣。
但她能記住別人的味道,隔很遠很遠都能找到他們。她能清晰的看到听到很遠以外的地方,甚至,她能感覺得到這座小小的小鎮的某一個角落,之前那位幫她的好心的夫人和身邊的嬤嬤隨從也在。
是的,他們也在這個地方。
想來是要到了那夫人所說的那個危險的地方,等其他車隊同行。
投到了一家客棧,脫下了那套大紅嫁衣,面無表情的換了一套黑色的簡單長衣,花長卿雖然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十多年,卻也不怎麼會弄自己的頭發,更何況這個時候她也不想去弄。
她近乎麻木的將頭發扎了扎,用一根黑色的發帶,看著銅鏡中自己變成了一位很有氣質的冷面公子。
不知道為什麼?她以前也扮過男裝出門上街過,卻很容易就看出是個女兒家出來,可是現在,扮了男裝,她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是一個女子。
也不知道別人看不看得出。
她好累,不是身體上的累,她要休息一下,然後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