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結仇的人,沒有有敵對關系的人,總體來說,李先生是一個溫和老實到夸張的男性,甚至說他有些懦弱也不為過。錢小姐性格張揚跋扈,當年正是看上了李先生好磋磨這一點才欣然下嫁。
給錢小姐的筆錄總共做了沒多久,楊磊卻覺得像是過了一萬年。問訊已經結束,但穩定相關人員的情緒也很重要,然而偏偏女人的眼淚是他的化骨水,一滴一滴都快把他砸懵了,更別提什麼安撫。所幸有隊員知趣的直接補上,楊磊這才讓人把自己替了出來。
辦公室常備嘮嗑組里,屈婉婷是第一個到的。
大學剛畢業的她還有著學生的稚氣,只見她風塵僕僕地騎著自己的鳳凰牌小單車,叮鈴叮鈴地開著路,最後吱吱呀呀地停在勝利賓館門口,下車,上鎖。七點過了,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人群已經散去,現場進出變得十分容易,她照著聯絡員給她的地址直奔上了天台,“唰”的一下開了門。
“楊隊!!!對不起我遲到了!!”
“……”楊磊正在說話,被這巨大的響動驚得一震,痕檢的人也震了一下,噎了半晌,抬頭看了一眼冒冒失失的姑娘,遲疑地把沒說完的話接下去,“……上水箱的梯子上有新鮮擦痕,還有提取到衣服縴維,尸體四肢有捆綁過的擦痕,他應該是被綁在凶手身上搬運上去的,現場也發現了被拋棄的繩索——楊隊,您看?”
“操作尸體的時候留下的麼,”楊磊低頭把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轉頭沖著屈婉婷,“七點出頭,還沒到上班時間,不算遲到。”
“可是我應該到的比你早才行……我可是新人呢……”屈婉婷把自己的大黑書包往屁股上顛了顛,“呂法醫呢?小王呢?李哥呢?大家呢?”
“都在家里睡大覺。”楊磊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過來了也沒他們什麼事兒,痕檢尸檢都完事兒了,現在走訪才是第一位的。”
“噢……”屈婉婷乖寶寶似的點點頭,一晃視線又看見了一旁的張楚雲,“張哥!你也這麼早?”
小姑娘嘴甜,逮誰都叫哥,笑容蜜呼呼的,所以她雖然有時候有些笨,但笨得招人喜歡。楊磊揉了她腦袋一把,算是提醒她找回狀態,她吐了吐舌頭,從包里掏出了一本本子。
“走訪,筆錄,還有疑點分析麼——我的本職工作呀,”屈婉婷搖頭晃腦,“那我先去和證人溝通一下吧。”
“根據尸體狀況,我懷疑殺人動機是尋仇,你著重在這方面下手,另外被害人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8點,不在場證明也要詢問。”楊磊點點頭,“辛苦你了。”
“要我陪著一起去嗎。”李澤安靠在天台門口,出聲後才象征性地敲了敲門,當當的響聲回蕩在天台上,眼鏡則反過精光,“一會兒還要走訪別人吧?我開車送你。”
七點十分,第二個到的是李澤安。
“你不是一向討厭早起?”楊磊扭頭一看來人,頓時奇了,“李大爺在剛出差回來後的第二天居然能來得這麼早?是何居心?天下紅雨?”
李澤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胡說八道什麼,我從不遲到。”
“可也不早到啊,都是踩點。”
“……過來,婉婷,我送你。問訊我比較擅長,我帶你做。”李澤安不理楊磊,沖屈婉婷招了招手,屈婉婷一听有車接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送,沒高興不說臉還皺成了一團。
“是不是不太好呀,總有種被資本主義腐蝕了的感覺……”她摸了摸鼻子,“心里發慌呢……”
“這覺悟,絕對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楊磊聞言忍俊不禁,大手一拍屈婉婷的後背,“人家要送你你就坐唄,社會主義就是折磨自己?胡扯。”
“走。”李澤安又招了招手。
屈婉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屈服了——太陽越來越高,清涼的晨間時光即將過去。她那除了鈴不響全身都在響的單車在陽光下會被曬得燙屁股,她得坐在上面,汗流浹背,面朝黃土。
讓她短暫地被腐蝕一下。
“麻煩李哥了!”她笑了起來,“那楊隊,張哥,我們先走了?”
“去去去。”楊磊一掏車鑰匙,“我們也走。”
張楚雲看著楊磊︰“我們做什麼?”
“做無聊的苦工。”楊磊哼哼著,“回去時順道買兩瓶眼藥水,記住了。”
張楚雲眨眨眼,一臉莫名其妙。
——原來楊磊是負責看監控。
基礎資料掌握了才好辦事,尸檢、痕檢、監控、筆錄,一樣也不能少。有時候這些證據擺在一塊兒,不用思考,案情基本也就水落石出。大多數情況下,蓄謀殺人留下的蹩腳的痕跡會很多,隨機殺人才是難點——即便如此,在現代科技的引領下,除非一直未被懷疑的目光盯上,否則被繩之以法簡直是確定的事。
上頭規定,命案必破——這當然是個夸張的說法。鷹城的命案破案率是多少來著?94%?還是95%?楊磊個人命案的破案率還要更高一些,他畢竟是市局都有名的精英。
勝利酒店不是什麼正規的連鎖酒店,是私人房間改建,有監控,二十四小時紅外,一到七層都有。楊磊向店家提了監控錄像,拷回局里,開了二倍速看了起來。
“一會兒讓屈婉婷找一個性別為男性男性,身高180左右,體型相對壯碩的人。”他嘟囔著,“哎,凶手怎麼還沒出來,應該是換了衣服的,殺人會噴濺血液,他如果不想引起注意,出去時肯定換了衣服。”
“楊隊怎麼知道嫌疑人180左右?”張楚雲又開始擺弄他那個置氫水杯了,藍花花的燈不斷地旋轉著,“不是說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水箱的梯子上不是有新鮮擦痕麼,兩道,一道在第三階台階上,痕跡寬且淺,另一道在第八階的右側欄桿,很窄很深,”楊磊沒把眼神分給張楚雲,專注地看著屏幕,“那個擦痕是怎麼留下的,我猜大概率是他背著被害人時,短暫地失去過一段時間平衡。他在用力,所以留下了格外明顯的痕跡——第三階當然是鞋底這種相對硬的材質所留,那第八階的痕跡是什麼東西留下的呢?”
張楚雲歪了歪頭,“是什麼?”
“那個梯子我看了,合金制,刻那麼深,不容易,是個很硬的東西刮的。”
張楚雲想了想,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指甲?”
“指甲個頭啊,金剛指甲麼,”楊磊笑笑,“手表。”
張楚雲湊近了些許,“我有點笨的。”
“不會,你只是沒經驗,”楊磊按下暫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鍵,仔仔細細地看起了屏幕,“凶手背著那麼重的人,還要上梯子,肯定要保持最穩定的姿勢,手握在臉頰兩側。再根據梯子每階的間隔,他是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前後誤差不會太大。”
“這個畫面怎麼了嗎?”張楚雲也伸頭過去看。
“被害人出來了,”楊磊指了指,“從樓下空著手上來的——他為什麼要上天台?”
“看起來急匆匆的。”張楚雲眨了眨眼楮,“一路跑上來——是見什麼認識的人嗎?”
“恐怕是。”楊磊點了播放,只被害人沒入這個監控死角進入下個監控區域的瞬間,七樓樓道拐角閃出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男人。他陰沉沉地站在陰影中,背著一個外賣箱子,手里拿著一塊兒板磚,差點融進黑暗里。
來了。
楊磊支著下巴的手緊緊地捏在了一起,呼吸也屏住。
男人被雨衣包裹著,看不見表情,但身形冷靜又殘酷。他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天台,既不匆忙,也不慌亂,始終最大限度地躲避著監控,給人的感覺仿佛他不是去殺人——他是手握凶器的屠夫,要殺的不是他的同類,而是低賤的,人們無需為其死亡而嗟嘆的牲畜。
黑白監控中的他如同安靜的死神,他在焦急的被害人身後靜靜地站著,然後突然,高高地揚起手——
猛地一下!!
寂靜的畫面仿佛發出了“ ”的一聲巨響,被害人連掙扎都沒有,直接軟到在地。後腦處大血管不多,噴濺出的血液也不多,只飛濺出來了些許血沫。凶手蹲下身子,用著又不癲狂又不亢奮的動作反復擊打被害人,一下,又一下,連間隔時間都差不多。高高舉起的板磚被鮮血浸得紅,直到被害人的後腦爛成一片,軟趴趴的,他評估了一下,動作很果決地停了,也沒有再去虐待尸體行為。
仿佛只要目的達到,只要砸碎了被害人的腦子,他就可以立刻停手,沒有多余的仇恨,只是公事公辦,僅此而已。
冷漠得讓人恐懼。
水箱是監控死角,但楊磊依然能脊背發寒的聯想到這人是如何將尸體冷靜的運送到水箱,仿佛懲戒一般將死者的頭按進水箱里。凶手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又出現在了鏡頭中,他跑到了一樓的洗手間里,再出來時,已經脫掉了自己的雨衣,戴上帽子,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外賣人員,然後慢條斯理地走出勝利賓館,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
他離開了。
從頭到尾,熟練、精確、冷靜,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愧疚彷徨,行凶後的他看起來與平常人無二,毫無疑點。
楊磊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抓過水瓶喝了一口水。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案件很可能不那麼簡單。
這個凶手的動作太熟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儒雅的丁丁姑娘的地雷!!!感謝卷卷姑娘的地雷!!!感謝茶壺咕咕咕姑娘(你怎麼改名啦)的地雷!!!
感謝殿上嵐姑娘的一個營養液,感謝六樓姑娘的十個!!!!營養液!!!!謝謝你!!!
哇靠大家猜的劇情讓我驚詫?!怎麼說?????不說有沒有猜對,腦洞也太厲害了吧?!太厲害了太厲害了真的???來來來筆給你們你們來寫(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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