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卻嚇了一跳,伸頭看看里面,確定顧談禮幾人听不到,才放下心,轉身低聲斥責春雨︰“你這蹄子越來越大膽了,這話這是混說的?顧太卿家里跟咱們府上也算是走得近,二爺的姻親趙家,更是德妃娘娘的娘家!你吃了熊心豹子膽,認定二爺包庇逃奴?讓大爺听見,皮不揭了你的!”
“可是......”春雨本來是想拿這件事邀功,卻反被罵了一頓,明明畫像上面的女子和江素素一模一樣,花熊也是一模一樣,為什麼就憑著顧二爺一番話就認定這兩個人沒有貓膩?她心里越發存了氣。
“好了!”李媽媽低聲喝止她︰“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不必再提。”
李媽媽眼看著春雨不甚服氣地退了下去,又遠遠看著對阿窈關切的過了頭的顧談禮,也是雲遮霧罩一般迷糊,現在古怪的又添了一個人。
但是李媽媽認得顧談禮已經有許多年,因此不會疑心他們幾個一心與盜賊串通,只要不會危及衛修,李媽媽慣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說不管,做個痴人便罷了。
等過了一兩日,她們才知道這天在飯桌上的事情不過是小意思。這幾天雪一小了些,路被人掃了出來,他們既一路往京城趕,很少停留。然而就是趁著晚上歇在客舍這一會的時間,顧談禮依然能使人往成衣店里搬了許多綢緞衣服回來。
“要不是咱們每天走得急,就直接找鋪子給你量尺寸做衣服了!”顧談禮看著這些面料不甚滿意︰“可惜到底是小地方,這料子揀著最好的也不過如此,你先忍著穿穿,到了京里,讓咱們家的繡娘給你重新做,四季衣裳都做幾套。”
“這已經是很好了!”阿窈看著滿床的衣服料子哭笑不得︰“現在咱們在路上,帶著這些也是累贅。粗布絮著新棉花做的襖子,正好保暖,就床上這些,還比不上我身上這件呢!”
她這一句保暖提醒了顧談禮,馬上又叫人來︰“另帶著些銀兩買些皮毛回來,狐皮兔皮灰鼠皮都行,若是沒有......”他一眼瞧著阿窈正把手伸進楊岑的毛里取暖,看著也是不錯,便道︰“蜀地不是花熊多嗎?便拿這個毛皮也使得。”
楊岑眼看著顧談禮用掂量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在評估用他來做取暖的袍子好不好用,不由瑟瑟發抖,腿一蹬,直接躲到桌子後面的小窩里面去。
“阿舅別嚇它,”阿窈樂得前仰後合︰“它最是聰明,可記仇呢!”又拉著顧談禮坐下,笑道︰“阿舅還是緩一緩神,等我回了家,多少衣服做不得的?您也收著些,讓別人看見,又要嘀咕怎麼阿舅這麼偏著別人的女婿了。”
“沒事,我給素素也備了一份。”顧談禮絲毫不當回事,心里在盤算著他派出去的人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林府里,林媽媽剛從鄉下采買了一群女孩子,今年冬天格外地冷,連一向只下薄薄幾片雪的蜀地,竟然也少見地大雪壓彎了竹枝子。外頭人最是恐懼這樣的天氣,街頭露宿的不知要凍死多少人,家產稍薄的,茅草屋都是朽了的頂子,雨一大就漏雨,雪一大直接壓倒的不在少數。若是家人再有體弱多病的,不下于滅頂之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然而林媽媽最是喜歡這樣多災多難的好時候,前年江南一次大水,一兩斤米換來的女孩子略打扮打扮就能賣上幾十上百兩,這個冬天不知有多少家賣兒賣女,她平時的線人多,接了消息到鄉下一收一個準。
但是林媽媽算著今年的賬,卻眉頭深鎖,怨氣叢生。因為阿窈和江素素這一檔子事,她白賠了兩個丫頭,兩盒子首飾,還往宋府又送了兩個正當盛年的女孩做賠償,粗粗算一算,損失在兩千多兩,今年這一冬天賺的,根本填不上這個窟窿。
林媽媽氣悶地把算盤往桌子上一扔,正打算到外面逛一逛看看雪景,卻見身邊的嬤嬤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
“媽媽,衙門的捕快來咱們府上拿人來了!”
“拿誰?”林媽媽雖然意外卻不慌亂,她在整個城里的人緣不錯,大多數事情都擺得平。
“拿媽媽您!”
“衙門捕快,奉命辦差!哪個是林四娘?”那個婆子還沒說完,就听見門口婆子丫頭紛紛避讓驚叫,幾個衙役竟然直闖了進來。
“幾位小哥,請問我府上有什麼罪過,要去衙門?”林媽媽在生意場上周旋久了,什麼變故都能定得下心。
“有人狀告你拐賣人口,逼良為娼。”那幾個衙役平時也受過她打點,有意給她漏口風︰“听說是你們府上叫江素素的,她哥哥嫂嫂要來告你。”
“江素素?哥嫂?”林媽媽一听江素素的名字就開始冒火,心也定了,有當初賣人的時候畫押的文書,說到天上去,她也沒罪。
要說她有沒有買過被拐騙來的孩子,她心里卻是門清,一個農人家里怎麼養的出細皮嫩肉花枝一般的閨女?親生閨女為什麼哭著鬧著說不是她爹娘?明明父母是蜀地人為什麼孩子連當地的話也不會說?這樣明顯的由頭隨便一細看,就知道清楚了。
但林媽媽最愛這樣的賣家,被拐帶的孩子多半資質都是上乘的,且拐子也不肯聲張,壓一壓價就能踫到一個好苗子。有那等已經做成氣候的拐子,林媽媽反而要籠絡著她們,有上好的貨色先給到她那里來。
林媽媽打定主意,既然這丫頭的哥哥嫂嫂已經送上門來,說不得那兩個讓她恨到心坎里的丫頭也能順藤摸瓜找出來,要是不把這兩個蹄子碎尸萬段,她就不姓林!
林媽媽整理好儀容,這才從從容容出了門,跟她一同出去的還有貼身丫鬟,挎著整整一包袱的銀子,重得要壓斷丫鬟的胳膊。
林媽媽前腳進了衙門,丫鬟就從後門把這包銀子送進了衙門里,連找起人來都是熟門熟路的。這個縣太爺有一位愛財如命的夫人,林媽媽投其所好,每一年各個節日沒有少半次節禮,才換來官太太笑臉相迎給她設一個座兒。
“民婦林四娘叩見青天大老爺。”林媽媽規規矩矩進了大堂,眼楮平視看著地上的青石方磚,每一次叩頭都結結實實,身姿優美,氣度不凡,沒有半點心虛的模樣。
而另一邊,那個狀告林媽媽的兩個人就有些一言難盡了。這是一對夫婦,生得賊眉鼠眼,眼楮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處溜著看,一見林媽媽過來,就撲上前來大嚎︰“你這個殺千刀的賊婆子!爛了心腸的惡婦!你把我妹妹還給我!把我妹妹還給我!”
要不是旁邊衙役趕忙拉住他們,現在這兩個衣衫襤褸的人早就已經撲到林媽媽身上了。
林媽媽掩飾住心里的厭惡,安安靜靜跪在那里,一言不發,讓旁人見了,不由議論紛紛,認定是這兩個人要欺辱林媽媽。
“住口!公堂之上,怎能容你呼號?再要如此,先拉出去打上十大板!”上面的縣太爺不耐煩了,驚堂木一拍,在闊朗的大堂里發出響亮的回聲,驚得這兩人也不敢再鬧。
“堂下何人?狀告所為何事?”
“我和我婆娘都是同里鎮的,狀告這個賊婆娘買....買什麼來著?”這個漢子急得撓頭,被旁邊的婦人一巴掌拍下去︰“買良為賤,逼良為娼!你這個豬腦子!”
一時外面看熱鬧的人都哄笑起來,縣太爺又不滿地拍了拍驚堂木,林媽媽卻在一瞬間斷定,這兩人背後有人指使。
“林四娘,你有何話要說?”
林媽媽不慌不忙︰“回大老爺,能否讓民婦問這二位幾個問題?”
縣太爺點點頭,林媽媽放下了心,這位大老爺明顯還是幫著她的,不由又添了幾分底氣。
“敢問二位,狀告我逼迫何人為娼?買何人為賤?”
“你買了我家妹子素素,還要把她賣出去!”那個漢子搶先回答。
“這位說的是否是江素素?”
“就是她!你把我的妹子還回來!”
“真是不巧,您口里的妹子早在上半年就已經逃了。這二位口口聲聲說我林四娘買良為賤,但民婦這里有當年買下江素素的賣身契,上面有她母親的親筆畫押。我林四娘雖說是做人口生意,卻從不昧著良心做事,凡是災年買人,也要多給些銀兩,來助人度日。我府上有女孩五十余人,從小精心照顧,錦衣玉食,綾羅綢緞,挑選去處的時候也要再三考量。便是我買人賣人,卻從不做有違大周律例之事,您這逼良為娼又是從何說起?”
林四娘這一番話,可謂是有情有理,有理有據,在等她拿出來江素素四歲被轉讓到她手里的賣身契,還是到官府過了明路的紅契,白紙黑字,更沒什麼了。
“我娘十幾年前就死了,怎麼可能在上面畫押?一定是拐了我妹妹的人跟你串通好了的!”
林四娘就知道他們會這麼說︰“當日我買人時,孩子不哭不鬧,我怎知這可能是個拐子?再者,我將素素買過來,自有憑證,你說素素便是你家妹子,你又有什麼憑證?”
那個拐子一看就不是老手,如今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作證,說她明知那孩子是被拐的偏還要買來。這場官司怎麼打,都是她贏。
“誰說我們沒有憑證?”這漢子梗著脖子喊,斜著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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