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國的女帝向來是整塊大陸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頭百姓茶余飯後的最佳談資。
醉仙坊的說書人冬日里愛趁客少的時候,呷了兩盞溫酒,眯著眼醉醺醺的看無雪的空氣中上下浮動的塵埃,打上一段兒《蓮花落》,
“竹龍又替水龍船,斗巧爭奇字字鮮。
笑煞佛陀諸神怪,如今牝雞司晨來。
蓮花落,蓮花落,
雨雪霏霏何時歸?魑魅魍魎頻頻現!
可憐梁上君體衰,終日浮步難正行!
蓮花落,蓮花落,
末了珠翠映雲鬢,落得肚腸空冕旒!”
稀稀落落的幾個食客便哈哈笑著夸幾聲︰“先生好口才!”
便將話題自然而然的轉到覃國這位女帝身上︰“這天災,其實是老天降下來的責罰,說白了,就是上頭這位的問題!”
“哼,那你可當,牝雞司晨,本來就逆了陰陽上下,況且,這位還有磨鏡之好,後宮之中無一雄兒,盡是那貌美女子!”
“可不是,听說這回,陳國可是把他們的大長公主嫁過來了!要我說啊,呸!虧得他陳國國主是個大丈夫,竟是連個娘們兒都干不過,把自己親姊姊拱手送人,還是送給個女人,沒用!”
“哎,你們可都長點心把,這位,別的或許不在行,打仗這天底下沒幾個人是她的對手,脾性暴戾也絕非說說而已,都住口罷。”
最後說話的是漸漸酒醒的說書人,那些被午後的暖意融融燻出幾分迷醉的食客們也都驚出一身冷汗,大著舌頭道了謝裹緊棉衣各自回家去了。
“公、小姐!別動怒,那些嘴碎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懂,陛下是您一手帶大的,他、他…”
雀兒看著幕離之下自家公主繃得緊緊的下巴,終于是泄了氣,擼起袖子找來店小二理論︰“喂!你們家店怎麼回事兒!吵吵嚷嚷的,我們難道要的不是雅間嗎?!”
店小二見雀兒衣著華錦,而屏風之後女子露出的一塊衣角更是華貴,似乎是前些年繡春閣制出的三匹貢緞之一,據說全然被上邊收了去,當下哈腰點頭得陪著不是,轉頭訓了那說書人一通,說書人打了個帶著濃濃酒味兒的嗝兒,搖搖晃晃的走了。
陳驚像是才反應過來般,淡淡道了一句︰“既然吃好了,那便繼續趕路罷。”
雀兒有些泄氣,張口還想說什麼,陳驚只是站起身來︰“我和他之間最後的親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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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兒噎住了,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門口忽然傳來陣陣騷動,驚呼聲和桌椅摩擦地面的聲音相繼起伏,雅座在二樓,陳驚已經起身致廂房門口了,便下意識半撩起幕離去看。
陳驚是個練家子,雖說廢的差不多了,但好歹非同常人的目力仍在,所以看的就格外清晰。
哦,原來是個小姑娘。
卻全然不是個普通的小姑娘。
她的發,是雪的顏色,純白而瑩潤,隨意的披散著,眼竟然是玫瑰酪般的色澤,皮膚也是那般脆弱的蒼白,身形嬌小至極,顯得她身上一件粗布的單衣簡直像是一只大袋子,隨意的裹著她,她光著腳,此時,她正一只手扶著門框,似乎猶疑著想要進來,可是店內人眼神有些嚇到她,
“那個……我想要一碗面。”
她惴惴著說出自己的需求,仍然保持著半進不進的尷尬姿勢,陳驚能感覺到她整個人如同的受驚的兔子,倘若感受到任何一絲拒絕的意味,便會毫不猶豫的轉身走掉。
這就是陳驚第一次見到孟阮的模樣,對方似乎孤獨無助,又無辜極致的純粹,身陷囫圇而不自知,惹人心動而不自知,招致災禍而不自知。
何謂災禍?
便是半敞了胡服衣領的那個人,長發高高束起,飾以最簡單的玉冠,捏著金盞一仰頭整杯而下,鳳眼瀲灩著那場未降的雪消融成的水澤——分明也是醉在興頭上,
“一碗面?小美人兒可當得一座城。”
放下酒盞時,陳驚分明看到那人一彎腰間露出的半塊令牌,有金龍盤亙其上。
小姑娘卻只是不解的歪了歪頭︰“啊……要城如何?又吃不得,我很餓,能不能給我一碗面,我有銅板的。”
惹誰心動?
不太小的姑娘在心里輕輕戳了金屬球一下,看著地圖上一個極深極濃的黑點和一個鮮艷紅點,各自是那個幕離女子和胡服女子的位置,輕聲道︰
“double kill”
“以及,解釋一下?紅點是什麼?不過你不說也沒所謂了。”
注:
前文“竹龍又替水龍船,斗巧爭奇字字鮮。”兩句引用自《新淦縣志》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短小的作者菌(: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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