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的路比不得縣里,坑坑窪窪,極不平坦。不過,無論是陳平還是張負,他們的心思顯然不會在這上面。
張負隨陳平彎彎繞繞走了一個多時辰,方才看見一間泥巴砌成的茅草屋,屋的周圍用荊棘圍著,形成一個小院子。
茅草屋沒有安裝木門,僅是用一張破草席遮掩,這種狀況實在是太出乎張負的意料。
雖然,張負早就听說過陳平家境貧寒。但陳平那頗富欺騙性的外表,令張負下意識的忽略掉了。
張負原以為,能教養出陳平這樣一身書生氣質的家庭,家境再貧寒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但如今——張負望著那在風中晃悠的破草席,心里卻是冰涼的。
“呃,實在慚愧,因平讀書之故,家中一直入不敷出。這房子還是平的父母留下的!”張負的表情,陳平看在眼里,于是開口解釋道。
經陳平這麼一解釋,張負的表情略為緩和了些。于是,他對陳平開解道︰“嗯,讀書確實費錢!不過,你在這般家境里,居然能學有所成,也是不容易!”
“您要不要進去歇歇腳?”出于禮貌,陳平邀請道。
“呃,這——”張負有些猶豫。茅草屋實在是太破敗,遠遠望著,似要倒塌一般。
這時,陳平大嫂掀開草席,從屋里走出來。恰好看見不遠處的陳平,正欲招呼一聲,卻發現張負這個外人。于是,她又立即躲回屋子里。
“那名婦人正是平的大嫂,屋里還有一個小佷兒,剛滿周歲!”陳平趁機打破僵局。
張負不想進草屋,陳平也不願張負進去。畢竟屋里太過狹窄,讓張負看見,心中只會懊惱。
“哦,原來屋里有婦人。”張負立即決定遠離茅草屋,他對陳平道︰“如此,老夫就不便進屋了!”
“啊,平之過,望見諒!”陳平誠懇地向張負表示歉意。
“咦,你家門前怎會有這麼多的車輪印跡?”張負轉身離去時,無意中發現陳平門前的異狀,立即問道。
“平家中雖然貧困,但在私學里所結交的好友都是富家子弟。他們來拜訪平時,都是坐車而來,因而這里會有車輪印跡!”陳平一邊悄悄觀察張負的表情,一邊解釋道。
張負听後,重新將陳平打量了一番,道︰“嗯,不錯!”說完,張負看看天,接著道︰“時候不早了,老夫也要回去了!”
“讓老先生走這一遭,實在是辛苦您了!”陳平欲隨行,卻被張負制止了。
晚上,陳伯回家,听陳平說了張家女的事後,心里很不平靜。
“弟啊,那張家女家境如此富裕,人家真能瞧上你?”
“哥,你不用擔心。平听說,那張家女結了五次婚,丈夫也死了五個。縣里的男子都避她如蛇蠍,更不用說娶她為妻了!這次,平一定能娶到媳婦!”
“什麼?那張家女的命這般硬?”陳伯一听,臉色大變。“弟啊,你這娶的哪是媳婦啊!這分明就是將催命鬼帶回家啊!”
“是啊是啊!這樣的女子,你怎能娶回家?”陳大嫂附合道。
“哥哥嫂嫂,你們不用擔心。若平沒有料錯,那張家女應該不會住在這里,而會是縣里!”陳平安慰道。
“縣里?咱家哪有錢去縣里買房子?”陳大嫂的嗓門忽然變大。懷中的娃娃被她這麼一叫,驚得抖了兩下。
“嫂嫂不用擔心,平若真娶了張家女。張家肯定會給她在縣里買套房子陪嫁,哪會讓她到這樣偏僻的地方落腳!”
這也是陳平為何一定要娶富家女的原因。如果僅憑他個人的能力,是沒有辦法在縣城里定居的。
“啊,若真是這樣,倒是挺好的!”陳大嫂眉開眼笑,“弟弟若真到了縣城,可別忘了這偏僻的老屋!”
“這個自然!”陳大嫂的心思,陳平早已摸透,對此也不意外。
“弟啊,這張家女不能娶啊!那可是催命鬼,催命鬼啊!”听陳平說了這麼多,陳伯不僅沒有釋懷,而是更加擔憂。
“哥,平心中有數!”陳平宛爾一笑,“人之命運,雖有定數,但也是因人而定。對那逝世的五人而言,張家女的命確實很硬。但對平而言,這些又何償不是改變平命運的緣由?”
“弟弟啊,你,唉——”陳平自幼就很有主張,陳伯自知無法動搖他娶張家女的決心,終究只是長嘆一聲,不再勸說。
“哥,你盡管放心!所謂‘汝之妣孀,吾之良藥’,不過如此而已!”
同一天晚上,張負在家里跟兒子張仲講了陳平的事。
起初,張仲並未放在心上,也沒有想到父親跟他談論陳平的用意。直到張負跟他說︰“仲兒,我打算將孫女嫁給陳平!”
張仲听後,只覺得不可思議,他立即反駁道︰“爹,您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張仲見張負不言語,又急切道︰“爹啊,那陳平家里那麼窮,他雖有田卻又不從事生產勞動!您要知道,咱整個陽武縣的人都曾恥笑他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行為,你怎麼偏偏要將我的女兒嫁給他呢?”
張負本是一家之長,張仲的反駁令他很不高興。“陳平儀表堂堂,學識淵博。他所交的朋友都是富貴家的子弟,改換門庭是遲早的事,哪會長久的貧寒卑賤下去?”
“可是,爹啊,那陳平如今的境況哪配得上我的女兒!”張仲艱難地申辯道。
“哼。”張負冷哼一聲,語重心長道︰“仲兒啊,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的眼光不要只局限于這眼前的事,要放長遠一些!”
無論張仲如何不滿,但張負意已決,容不得他更改。
張負請來縣里最有名的媒婆,去陳平家說親。為了臉面,張家借錢給陳平行聘,還給他置辦酒席的錢來娶親。
對這樁婚事,張家女卻是很爽快。在她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她已嫁了五次,早已麻木了。
對于婚姻的對象,張家女沒什麼好挑剔的,畢竟這婚事是她的爺爺親自為她求來的。
至于家境貧寒,張家女也不在乎,她的嫁妝足夠她過上富裕的生活。如今,她唯一在意的,就是這一任丈夫能夠活多久?
出嫁前,爺爺張負告誡她︰“不要因為陳平窮,就不好好侍奉!咱們結的是親,可不是仇!”
“嗯,知道了!”這話,張家女已听了很多遍,每次出嫁,張負都這般嘮叨。
“還有,待陳平的兄長要像你的父親一樣,待陳平的嫂嫂要像你的母親一樣!听見沒?”孫女結婚雖然是好事,但張負總擔心孫女心高氣傲,令陳平厭惡。
無論張負多麼擔憂,張家女如何的不用心,婚姻依然如期舉行。
洞房花燭時,陳平那俊美的容顏令張家女一見傾心,從此張家女與陳平夫唱婦隨,舉案齊眉。
而陳平在娶了張家女後,資財日益寬裕,交友範圍更加廣泛。也有財力和那些富家子弟禮尚往來,從而真正進入縣城名流的圈子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