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發泄非常短暫,也很痛快。薺哥兒回來的時候,芸芸已經重新淨好了面,只是眼眶紅色未退,又特意涂了紅色的眼膏。二話不說,拿起課本考薺哥兒學問。
先听他背《詩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又問他《大學》釋義“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薺哥兒知道自己這個姐姐並不是可以隨意糊弄的,她天資聰明,早先跟著父親讀書識字,早把四書五經背熟讀透在肚子里了,因此調動了十二分的腦筋來應對。
直考了近一個時辰,芸芸才停下,薺哥兒才松了口氣,擦額頭上的汗。
芸芸失笑,把他拉進懷里,輕輕撫摸著他的脖頸脊背︰“弟弟,是不是覺得姐姐太多事,太嚴格?”
薺哥兒搖頭︰“姐姐是為了我好。”
“薺哥兒你得讀書呀,讀出些成績,將來才能找爹爹去。咱們家又有什麼可指望呢?”芸芸吐字艱難,差點又要哭出來。若是爹娘還在,她何至于落到如今這種境地?
薺哥兒懂事,看姐姐哭泣,一陣心疼,給芸芸擦淚︰“姐姐,你不要難過了,我會更努力讀書的。姐姐,你可是瘦多了。怎麼才三天就瘦了,史家人對你不好嗎?”
“咱們薺哥兒是好孩子,知道心疼姐姐了。”芸芸避而不答。
薺哥兒察覺到不對,低下身,鑽在她懷里,“都說新婚燕爾如何歡喜,我從姐姐身上一點都沒看出來。” 芸芸看看薺哥兒,他雪白面頰眼楮水亮,漆黑的瞳仁仿佛水底卵石,她壓住抽泣,心中又堅定了信念︰“姐姐這就走了,我給你的荷包里有銀子,你好好收著,誰都不要說,包括你娘,要是有什麼大事,你就去找村口張伯,讓他送你來尋我。他受過爹爹的恩,必不會推辭。”
“姐姐,出了什麼事嗎?”
芸芸憐憫他年幼,忍痛道︰“沒有。只是從今往後你多小心些,快快長大。”
薺哥兒雖然年幼卻聰穎,他敏銳的體會到姐姐渾身悲不可言的氣息,而她卻還在盡力安慰自己。薺哥兒用力攬住芸芸的腰,仿佛這樣便可以把芸芸留下。
“走了,我得走了。” 芸芸輕輕推開他,小手指輕輕一動,拭去淚痕,妝容理好。“走吧。”她沉聲吩咐,再抬頭,卻看到夏明存不知何時已駕好馬車等在原地,她愣了一愣,不由捏緊裙邊絲絛,挑高了眉毛,顯出睥睨而略顯焦躁的姿態︰“察言觀色趨奉主上?”
“長工分內之事耳。”
“不用主子開口就能事事妥當,果然好長工”
“照顧少奶奶總得額外用心些。”
“巧言令色。”
“……承蒙夸獎”
殘陽如血,馬車在官道上迤邐而行。芸芸催促︰“快些,再快些。”
“少奶奶,我怕再快了,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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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路險,我勸您在小鎮上歇一宿,明兒再回去。您這樣子啊,像落荒而逃。”
芸芸撩開簾子探出頭來,“話忒多。”
夏明存道,“少奶奶,我好歹替三爺迎親,替三爺回門,也算您的替身相公……”話音未落,已教芸芸踹了一腳,差點把他從車前頭踢下去。
“掌嘴!”
他重坐端正,裝模作樣在自己臉上摸了兩下。
她在史家可是沒有一個得用人,連那史三病秧子房里常伺候的婆子丫鬟,都覺得自己有資歷,敢跟她說︰您讓讓。現在連長工都敢出言不遜。
芸芸霍地放下簾子,自己使勁握緊了拳頭,心里沖上一股氣。“連夜趕回史府。”
“這麼急?”
“不急怎麼能叫老太太知道我多麼記掛她孫子呢?”
“那您坐穩咯。”
黑黝黝的四野,星光黯淡,冷月垂空,夜風從樹林子嘩啦啦吹出來,白楊樹的葉片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