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天意難測,才有旦夕福禍之變。實是人心難測,才會有天意難測。
天時四季循環、自有規律可尋,趨吉避凶,冷了穿衣服,熱了脫衣服,不冷不熱,正適合一個人逛商場看美女走秀。地利幾乎恆古不變,爭則有地利之便;不爭,不過是荒蕪之地,利的不過是山林猛獸、草木蟲蟻。
人心反覆則是難以捉摸的,終究其原因難以一一細說,但“變”是人心的常態,不變才是極其難見,稀少的。只看見別人變,看不見自己變,不察人心變故,即使天縱英才也難逃一劫。
“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
項羽不是只有武力的匹夫,只不過是他的武力值掩蓋了他兵法、韜略上的光芒,不論是滅秦,還是跟劉邦陣營的剛正面,戰場上都是一人單挑對面的秦末群英。好在勝負也不是只在正面硬剛,在人心權謀的戰場,項羽就是小學生了。重要的親人、朋友和媳婦一一而去,孤家寡人,整個世界都在對抗你的孤獨和痛苦無人分擔,項羽這種性情種人走不出自己性情上的“垓下”重圍。
死于人心的“陽謀”之下,也只有項羽本人不得其解了。
方閑道覺得英明偉略的老爹,對人心變化的忽略,才是方清之和嘉信鼎鐘集團陷入困境的原因。當然從來不缺的陰謀論者也是覺得是中州市的某些人下了個套,挖了個坑給嘉信鼎鐘集團。但是分析來去,卻因為這個嫌疑者的圈子中的人實在太多了,面也太廣了,而且一個一個都很慘的,與中州再造新城項目一榮俱榮一損懼損的,反而找不出來了。
前市高官、市長雖然主動辭職,但是這鍋也得背,降級退休幾乎是必然的,據說處理意見相當嚴厲,近乎一擼到底。中州市的副市長吳廣文,同時也是中州城市建設投資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接受省紀委調查
中州市城市建設投融資公司的總經理,也是財政局黨高官兼局長的陳淑梅,接受省紀委調查。直接負責運作的,人稱老來瘋的中州市發展建設公司的總經理于風,已經被中州檢查院批捕,省紀委監督辦案。開始態度曖昧,後來卻突然拒絕接手的中州貿易有限公司秦榮廣,被中州檢查院立案調查,省紀委監督辦案,不死也得脫層皮。
如果不是需要常務副市長陳凱主持工作,避免群龍無首鬧出什麼事來,陳凱也難逃一劫,整個中州市的干部,被省委點評為“不上進,私心重”,十年二十年中州市的干部的前途基本都斷絕了,能原地踏步或者平級外放都是幸運的。
陳凱本來打算搞個啤酒節熱鬧鬧,也有趁機戴罪立功,萬一干的好了,最終有個善果,卻不想卻出了紕漏,差點要了方閑道的小命。
即便這些人毫發無損,加一起的分量也不夠。揣摩不清的局面,看不懂的節奏,讓諸多嘉信鼎鐘的高級顧問和智囊搞不懂事情為什麼會這樣面。嘉信鼎鐘集團也不是沒遇到過跟此類似的事情,從別人兜里搶錢,能不遇到各種風險和激烈的抵抗麼。只是從沒遇到這樣的怪局。
地方權力出現真空,人心浮動,卻也是覺得機遇難得,一時間地方上風雲涌動,形勢不穩,謠傳四起,全員都無心辦事。嘉信鼎鐘面對一個群龍無首的地方政府,發現以往的那些策略和辦法全無效果,沒有交流渠道,找不到任何人來接洽。一貫順風順水的高級顧問和專家們終于體會到自己以往處理的那些目標的苦澀滋味。百億資產轉眼間變成百億負債。根本找不到原因,也找不到追索對象,就是想起訴都是無門的,人消債亡,只有空氣在眼前。
隨著審計的深入,中州發展下面的復雜的產權債務關系被理清之後,牽扯到近乎中州市近10年的城市建設的資產1/3的產權、權益和負債,涉及很多公共利益的建築和土地權益,中州市政府完全變成了輕松的管理部門。
負債半城,也富有半城。富有半城的隱形地方富豪在中國多也不多,但絕對不會很少。但是暴露出來不死的,似乎還真沒有。結論就是寧可自爆內傷,也比放個大禮花,直接撞上河東省省委和省政府的槍口,招來中央級的清查要強,風險警告,已經台風登陸級的。
中州市雖然是個二三線城市,遠離經濟政治中心,但政府就是政府,不是私營企業能對抗的,歷史上畢竟也闊過,也有上達天听的能力,河東省的高度重視,中州的干部已經挺慘了,在要加壓,恐怕翻臉的就會是河東省了,但中州政府怎麼也算自家人,私營企業怎麼都是外人,如果不是看在中州方鼎被壓的眼看要奄奄一息,誰沾手誰倒霉,還需要嘉信鼎鐘和旗下中州方鼎公司挺住的面子上。嘉信鼎鐘和中州方鼎也難逃紀檢進駐。即便如此,省、市審計紀檢也在中州方鼎的大廈里面呆了半個月差點把中州文旅集團查散架了。而嘉信鼎鐘集團的內部管理人員為此也換了個遍,凡是經手過秘密業務的,能被調走的都被調走,被銷毀的機密文件足有兩卡車,剩余的也隨時處于銷毀的邊緣。為此股東們彈冠相慶,這里面有多少是方清之積累的黑材料,有多少方清之的資源付之一炬,我們可以扯旗造反了。
只是中州也是嘉信鼎鐘集團背後的力量所不及,控制不了的地方。當初方清之最終將信鼎鐘集團的總部遷移到此的理由是基礎設施較好,交通便利,發生較大影響的事也不易擴散,也容易控制,更兼蔭蔽之功效,設立為中立地帶。為此也進行了一番清場,河東省幾乎是嘉信鼎鐘業務絕跡之地。
中州當地的主要干部都是土生土長的,就是市高官和市長也多半是省內地方上上來,輪調而來的,因為當地經濟資源條件限制,實是難有大的發展。歷年來經濟指標都是不斷的衰退,但又不是偏僻地區,想當土皇帝也是不成的,官員也不無知蠻橫,容易和平相處。
兩任政府為了振興當地經濟發展,咬著牙,勒緊腰帶、四處求借,交通、通信、水、電、醫療、教育等基礎設施都是近幾年城市大開發新建設的,機場、高鐵、高速都是不缺,使得當地生活質量只要肯花錢就沒問題。基礎硬件設施滿足,地方不大但也不小,安靜,偏于保守,和任何一個經濟不發達,年輕人不斷外出謀發展的眾多國內中小城市一樣,除了自己城市的人根本受不到任何人關注,城市平靜如積水。
當地最大的兩巨頭的雙雙離職,使當地政治結構體系完全崩塌,一時之間,河東省也鬧不清,搞不懂怎麼個事情,盡快派出接替人選是共識,但卻意外的總是難產。
有朋友但是敵人更多的方清之夫婦,從來沒遇到如此束手無策的情況,兩人選擇離開中州的核心原因是一旦被扣在中州,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會用不上。這一點在錄像當中和書面當中都已經特意說明,方清之清楚自己這個傻兒子,智商有,情商無,要不就不認定目標,怎麼都行的很隨意的逆來順受,要不就認定個牛角尖,鑽進去就不回頭的逆來順受。更指明陸澤雄律師和自己的親信秘書柳長治,用書面的形式特意說明白這件事的原本始末。
方清之的錯誤卻是一環接著一環的犯,知道自己兒子這樣還告訴什麼真相呢,這不是更加把兒子套進去,願意鑽牛角尖的人都屬于主動找牛角的,找不到還好,找到了必然還往里鑽。這也都是父母的通病,對外人精明,對自子女糊涂。言教不如身教,往往還要依靠子女來點醒自己。等到方清之後悔也來不及了,這世界不是誰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的,所以前後的書信的邏輯都是亂套的。
現在方閑道不鑽牛角尖了,而是把牛角戴頭上了,覺得得方清之自己這個老爹才是真正的智商有,情商無,鑽進牛角尖不回頭。置身事外,看的清,只緣身不在此山中。
在方閑道看來,嘉信鼎鐘集團在中州市的自取滅亡是大勢所趨,必然而亡,是人心所向,不可逆轉的過程。立身中州卻與當地格格不入,帶著一種清貴隱士的派頭。大隱隱于市可不是鳳凰跑雞窩里,何況嘉信鼎鐘集團直接圈了一片好地,自己蓋了個高標準大廈,這不是隱,這是顯擺。防火隔離措施和制度時間久了只會放在櫃子當中,人事更替早已經忘記了,何況總部這種三流擺設隊伍。多年的平安無事,很多非核心的部門、業務在“效益”、方便的名義下,多半都交給了中州當企業。人員流動,雖然嘉信鼎鐘集團本部人員一直不用中州本地人,下屬的中州方鼎公司的雇員卻日趨本地化,雖然這些職員多居于下層,但是總會晉升的。而因緣天注定,結婚當地安家落戶的,甚至因婚姻離開嘉信鼎鐘而在當地發展的原中州方鼎和嘉信鼎鐘的職員也不是沒有。自然也形成了與當地人交集的朋友圈。如果有心人認真了解和推算的話。即便是盲人摸象也能知道自己摸到一個大腿,有多粗不一定知道,但是肯定很粗。
中州市中上層商政圈子就對中州方鼎和嘉信鼎鐘就很關心和熱情,畢竟這麼大體量的集團公司,偶爾漏下點渣,也夠本地商企開心的了,嘉信鼎鐘的傳聞和熱議一直是中州商圈的話題之一。彼暗此明,嘉信鼎鐘自覺的高明的政策其實根本不符合實際,根本卻不知道在中州人民的雪亮眼楮里面,已經暴露了狐狸尾巴,中州方鼎集團。尾巴這麼粗,身子能有多大。
對外來的企業集團,中州本地政商圈子是歡迎的,做生意都想要走出去,但走出去不是那麼容易的。嘉信鼎鐘集團和旗下的中州方鼎這樣的強龍,中州市的政商精英們當然想巴結上。
卻不想熱臉貼上冷屁股,主業在外的嘉信鼎鐘集團壓根就沒重視過當地關系,也覺得沒必要,拿中州人的熱情不當回事,瞧不上這些中州土鱉,多有瞧不起的欺壓的行徑。疏于禮則容易結怨,而這種怨還極難消解,是容易傳染的小人之怨懟。中州方鼎集團沒能融入當地,還深深的挫傷了地方政商圈子的精英心。這種怨懟也不是沒有起因的,嘉信鼎鐘集團一直享受著中州市的優惠政策,但是對當地的經濟建設以及各種活動,全都視而不見听而不聞。也有人提出過要反哺當地,注意與地方政府的關系和諧。偶有落實卻都是居高臨下的教訓,沒起任何好作用。也不是說嘉信鼎鐘集團的精英們是高智低情的二傻子,而是心里不在意這種怨恨,以中州市政商圈這個小體量與嘉信鼎鐘集團的能量相比,小雞蛋踫大石頭麼。
但是當地的商政精英卻不清楚。中州這種城市,政經圈子就拿麼大點,姻親關聯、同學關系、拐彎抹角的什麼關系,總之關系緊密。一種想法如果遇不到反對意見就會成為整個圈子的看法,最後形成一種偏見。越是了解中州方鼎和嘉信鼎鐘的富裕強大,越是反差嘉信鼎鐘的冰冷無情。吃不到的抱怨;吃到的抱怨付出的多,回報少。仇富是相對的,仇富本身就是缺少理性的。講的再多,讓窮的就安于窮困,都是說服不了別人。
熟人好辦事,熟人也是成幫結伙的阻礙辦事的,不需要有人去協調,熟人之間的會形成一種隱秘的默契,不需要去言語,無聲無息的就自然的配合上去。有人摔碗,就有人砸盆,鐵鍋菜刀筷子就會跟著動,想吃好飯是沒門。
得人心時處處利,天塹變通途。不得的人心,處處坑,半夜也有人砸玻璃,就是陽光大道,也會讓你寸步難行。潛移默化之下整個中州市的政商圈對嘉信鼎鐘集團有一種含而不露的敵意,只是兩者吃飯的範圍不同,從無真正的利益踫撞,這種敵意就是沒有爆發的時機和地點,才維持這面上的和平
自大,自傲,就是自取滅亡之路是從無意外的。
蛇雖小,但是毒性大,大象也扛不住,是以大小絕對不是踫撞之後決定勝負成敗的唯一和決定性因素。嘉信鐘鼎以為中州市還是一心一意的還要繼續再造新城項目,卻不清楚暗地里面的人心潛流早已生變。城市熟知情況的中層的普遍觀點來看就是應該是嘉信鼎鐘和中州方鼎集團這個外來戶背這個鍋。
嘉信鼎鐘和中州市政府,中州政府的上層和中層的人心全都是不一致的。通常而言,下面是沒法違背上面的意志。但是這一次坑太大,沒有人有信心在秦榮欣倒下之後填補上這個坑,完成中州新城再造項目,心首先死了。
而明知必死誰都會抗爭,自下而上的意見和想法就據了上風,少數幾個人揣著明白裝糊涂,而多數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在行動。
外患既出,內憂也是必然有的。
方閑道認為人心變化之二是嘉信鼎鐘集團的股東和合作伙伴的心態變化。地理上的疏遠,導致難以交流,引發的是擔憂。
面對面
茶踫茶
酒踫酒
手書對手書
為什麼這些交流和活動方式是微信、電話、電子郵件、公文取代不了的。是因為這些東西阻礙了人與人之間那種最微妙的信息傳遞。
有些無法出口,無法落實到文字上的東西是需要默契來傳遞的。琴棋書畫,煙酒茶花就是形成這種微妙和默契的交流方式,空間上阻隔,自然慢慢隔絕了這種高層之間的默契的養成,自然而言的疏遠之後,小小的擔憂就逐步發酵成信任危機。
嘉信鼎鐘集團的業務即便是在發達國家,也是神憎鬼厭的業務,即便人人佩服,但是社會聲譽上始終是灰色的。在中國,道德優先的前提下更是讓人不爽的。
嘉信鼎鐘集團這種金融投機雖然絕對嚴格遵循法律,但是經不起推敲的,尤其是與現在的國家大政策和大趨勢畢竟不符,規模小是國家管不過來,規模越來越大還走這種鋼絲,很容易被國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摧毀掉,受到魚池之殃。
一代為創業發財,自然是什麼都顧不,海里有什麼就撈什麼。
二代守業雖然艱難,但是上岸成就基業,渡過原始資本積累的階段,自然就想與過去做切割,不受制于人被拽下水。
三代發展是為了奠定家族和企業的未來基石,商譽和家族聲望是需要維護的無形財富,走好陽光大道。
現在基本都是三代的情況,嘉信鼎鐘集團沒有洗白的情況下,人人都在避嫌,有進行切割的打算。只是合作太深,自然彼此了解,也就更加知道嘉信鼎鐘集團這把金融刀的鋒利和可怕,一旦放棄持刀,自己的安全如何保證。血淋淋的教學太多了,有多少人就是因為急切想上岸而死在岸邊上。
而現在洗白的趨勢如此明顯,除了想金盆洗手,把過去的黑暗就埋葬在送過去。誰不想爭奪這個大蛋糕;誰想自己有把柄和弱點抓在它人之手。想取而代之的,那絕對不是少數,更不要提隨著洗白暴露出的一些信息,原本樹敵無數就又平添無數敵人。
難說這中州市的再造項目新城的坑是怎來的。只說這事後形成的空前壓力,坐實這上百億的,以壓迫嘉信鼎鐘集團破產解體,拆分不是目的,不拆分怎麼奪權。650億的負債若是能拌到方清之那更是在好不過,偌大的中國,雖然能容下眾多鯊魚,多一條少一條無所謂,但是自己周邊活動的鯊魚,少一條可就影響可大了,搶食的時候少了好多壓力,也許還能順道收之為小弟,這個就只能想想算了。
方清之對此當然非常不滿。應該是我先背叛把你們賣了,你們先背叛就是不對。沒有內部這幫叛徒,搞出來的150億恐嚇人的巨大數字,能把這中州和河東省嚇成這樣,弄出這麼大亂子麼。正面是眾志誠城的中州政商圈界以及河東省,後面卻是緊閉的城門的扯旗叛亂的股東。老看了這些抱怨言語,方閑道有點覺得自己這老爹有點高智商的傻,燈下黑。
居安思危,就是看字面的意思。中州十年,也算半個家,自己的家都掃不清,你是怎麼打下的這麼大江山呢?難道你就是牌位,有隱藏boss?還是你屬于被主角攻略踩到腳下的 boss,威風的出場,躺尸送禮包的角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