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珍在廚房里灶台邊忙活著，听見林霞聒噪，勸道︰“不會吧，他不回來，巧丫頭總要回來吧，巧丫頭回來，一定會帶著小銳回來，她最喜歡小銳了。”
林霞不依不饒︰“媽，你就護著他！今天要不是那牛犢子出這餿主意，鳳丫頭也不至于被許桂花那母老虎欺負！”
林鳳說道︰“大姐，欺負我的不是許桂花，她還給我喝了蜜茶。是秦玉環、羅梅花那兩個八婆，狗眼看人低！”
“還不都是一樣！”林霞斥道︰“如果林銳這小子不出這個鬼主意，你就不會去劉家，你不去劉家，就不會見到秦玉環、羅梅花那兩個八婆，見不到她們，她們也欺負不了你！你們說說，這筆賬，該不該算在林銳那牛犢子頭上！”
那林霞有點偏執，說出這麼個邏輯關系關系來，林鳳只得閉口不言。
這個邏輯關系，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能夠成立。今天一大早，林鳳去劉前進家里，勸說劉家母子把白芒賒給林家，如果沒有林銳鼓動，林鳳的確也沒這個膽子。結果，雖然喝到了蜜茶，可收購白芒的事，被許桂花一口回絕，毫無商量余。勸說不成，反倒受了秦玉環羅梅花一肚子窩囊氣。搞得林鳳灰頭土臉。
其實，今天早上，林霞還是贊同林銳的這個方案。她其實根本就不相信林銳能把那些串了味的白芒賣出去。如果真能夠收購全村的白芒茶芽，昨天那些串了味的白芒就是一分錢沒賺到，也沒啥。比起全村的白芒，那點損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林鳳去劉前進家的時候，林霞也沒閑著，一個人把鐵鍋搬到門前山溪里，刷了足足三十遍！從早上刷到中午，又放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一個下午，這才確信，鍋底的魚腥草味道完全消除，徹底消除了質量隱患。
然後，林霞就等著林鳳的好消息，只要劉前進肯把茶芽賒給林家，林家姐妹就要開始大干一場！
然而，林鳳卻是灰頭土臉兩手空空跑了回來——劉前進他媽許桂花，拒絕把茶芽賒給林家。林霞白忙活了一天，鐵鍋刷的干干淨淨，卻是無茶下鍋。林霞大為憋氣。
更讓林霞氣惱的是，林鳳在劉前進家里，遭到了秦玉環、羅梅花兩個八婆喪心病狂的諷刺打擊。
秦玉環、羅梅花二人對林鳳口出譏諷、許桂花拒絕把白芒賒給林家，性質是完全一樣的，都是看不起林家。林鳳受欺，就是林家受欺！
林霞心中惱火，卻又沒法去找秦玉環、羅梅花算賬，更不敢去找許桂花那母老虎說理，一肚子氣沒處發泄，一股腦都發泄在了林銳頭上，把個林銳當成了萬惡之源！
從下午到晚上，林家小院里，都是林霞數落林銳的聲音，彭大珍和林鳳的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
彭大珍勸道︰“霞丫頭，你就少說兩句嘛，小銳他還不是為咱家好！”
“媽，那牛犢子整天就知道耍嘴皮子忽悠人，你看看他都出了什麼餿主意，害得鳳丫頭受氣！他那德性，還不都是你慣得！一個牛犢子，還說不得了！我一說他，你們一個個都幫他說話！還有你，鳳丫頭，你不是最討厭他嗎？他
送給你一株白芒樹，你就叛變了！軟骨頭！要是打仗上戰場，你肯定是第一個做叛徒！”林霞最為氣憤的就是，林鳳立場不堅定。
“大姐，其實吧，小銳這主意，也不算餿主意，主要是許桂花那母老虎不肯把茶芽賒給咱們！”林鳳說道。
林霞一瞪眼︰“她為什麼不肯賒給咱們？還不是因為，咱家沒錢！林銳那牛犢子，明知咱家沒錢，還指使你去求那母老虎，這不是明擺著指瞎子跳崖！這家伙分明沒按好心！”
“可他說，進城吧白芒賣了就有錢了！”
“可能嗎！”林霞喝道︰“我敢說，這牛犢子是打巧丫頭的主意！”
彭大珍拉下臉來︰“霞丫頭，你這話就不對了！小銳打巧丫頭的主意？啥意思？難不成他把巧丫頭賣了！”
“他敢賣巧丫頭！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林霞叫道︰“媽，我是說，那牛犢子是要賣巧丫頭的裙子！你們想想，白芒串了味，指定是賣不出去！他要林巧帶著裙子跟他進城，這不是賣裙子，是干什麼！”林霞雖然惱恨林銳，卻也知道，林銳不是那種賣姐姐的惡人。
林鳳搖頭︰“小銳要賣裙子，那也用不著帶著巧丫頭去啊，他只要把裙子拿到手，一個人進城里賣不就成了！”
林霞喝道︰“我看，他是要巧丫頭去給他做模特兒！吶，你們知道的，巧丫頭的裙子是很好看，但就那麼掛出來，也顯不出個好來！得有人穿出來，特別是巧丫頭自己傳出來，才能把裙子的漂亮展現出來！那裙子才能賣個好價錢！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好像，是有點道理。”林鳳自己也嚴重懷疑林銳此行的動機，林霞這麼一說，愈發肯定林銳是打裙子的主意。
彭大珍搖頭︰“霞丫頭，咱家小銳不是那種人！”
“媽！在鐵的事實面前，你還護著他！”林霞叫道︰“等一會兒，他們回來，你自己去問他，看看你護著個什麼東西！”
林鳳小聲嘀咕︰“其實吧，咱家是真的需要錢，賣了巧丫頭的裙子，換到現錢解了燃眉之急，等咱們以後賺了錢，再贖回來，也未嘗不可！”
“鳳丫頭！”林霞一聲斷喝︰“你的裙子被人家穿過了，再給你，你還要不要！”
“我我我……”林鳳無言以對。
林家姐妹雖然窮，可骨子里都是美女習性，別人穿過的裙子，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穿。
林霞卻是不依不饒︰“那牛犢子今天敢賣巧丫頭的裙子，明天就敢賣房子賣地！媽，我看他就是個禍根！”
三個人正在吵鬧，院門開了，林巧走了進來。
今天一天，林巧在萍水縣城里見了大世面，見了萍水縣的高樓大廈，又在黃水窞里出了彩，那麼多達官貴人為她喝彩，又坐了專車回村，心情激動，難以平復，一進院子，就興奮得嘰嘰喳喳︰“媽，大姐、二姐，我們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了！叫什麼叫！”林霞沒好氣地喝道。
林巧三步兩步來到林霞面前，拿出一把花花綠綠的鈔票，遞給林霞︰“大姐，我們賺到錢了，兩千塊呢！
全部交給大姐！”
林巧是遵守家庭財經紀律的模範，在費家茶坊里打小工賺的錢，每次都是一分不少地交給林霞，兩千塊一筆大錢，更是毫不含糊。
林霞斜了一眼鈔票，鼻子里哼出兩個字︰“不要！”
“大姐，你是家長嘛，咱家賺的錢，不是都要交給你嗎！”林巧慌忙說道。
“這錢我不要！”林霞斥道︰“你留著！”
“干嘛我留著？”
“那是你賣裙子的錢！”林霞打死也不相信那串了味的白芒能賣到錢，認定這是林巧把自家裙子賣了。
母女三人都不相信林銳能把白芒賣出去，見林巧手里厚厚一摞鈔票，認定是買裙子的錢！
林鳳喝道︰“牛犢子，你真把巧丫頭的裙子賣了！算你狠！”
彭大珍也是搖頭嘆息︰“小銳，你是知道的，你三姐只有這一身行頭，你把裙子賣了，眼看就要過年了，巧丫頭咋辦？”
再過十幾天就是春節，過年的時候，村里的姑娘都要把壓箱底的行頭拿出來，穿戴起來。到時候，林巧要是沒有裙子，連門都沒法出。
林霞冷冷說道︰“你們都看見了吧，這就是你們慣出來的牛犢子！眼楮里只有錢，哪里管姐姐的臉面！”
林銳大叫︰“誰說我把三姐的裙子賣了！”
“還嘴硬！沒有賣，這些錢哪來的！”林霞喝道。
“我賣茶賺的！”林銳叫道。
“都這個時候了，還嘴硬！”林霞斥道︰“就那串了味的白芒，能賣兩千塊！”
“兩千塊算個啥！”林銳喝道︰“要是老子願意，可以賣到一萬塊！”
林霞轉向彭大珍︰“媽，你都听見了，這牛犢子睜著眼楮也敢說瞎話！還一萬，他咋不說一億呢！”
林鳳叫道︰“小銳，你把巧丫頭的裙子賣了，固然是為咱家好，可你也不體諒一下巧丫頭的感受！女孩子的裙子，說賣就賣了！過幾天就要過年，你叫巧丫頭穿什麼！”
“巧丫頭穿什麼，他才懶得管！”林霞接口︰“一個白眼狼，虧了巧丫頭平日里這麼護著他！”
“巧丫頭，別哭別哭！”林鳳安慰道︰“過年你穿我的裙子。”
林巧瞪大了眼楮︰“二姐，我沒哭啊！”
“沒哭？這不好！”林霞撫摸著林巧的頭發，嘆道︰“我們知道你心里難過，大姐也知道你是個勇敢的女孩，但現在最好哭出來，千萬別憋在心里，會憋出病的。”
在磨山村乃至整個五嶺山，裙子就是姑娘的心頭肉！一個姑娘沒了裙子，那就是天塌下來了！林銳賣了林巧的裙子，這事做的實在是不地道！往常，彭大珍總是向著林銳，可今天這事，連彭大珍心頭是極為不爽，只是不好當面指責林銳，只得嘆道︰“巧丫頭，心里憋屈就哭出來，千萬別逞強。”
母女三人圍著林巧百般撫慰，目的只有一個，勸林巧哭出來，場面極為煽情。
然而，要讓林巧哭出來，實在是強人所難。林巧現在的心情是興奮、激動和無盡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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