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就沒有和菲林同樣的煩惱。
她壓根就沒去在意過曼因飯後的小動作，如果說曼因先生敲擊桌面是一種習慣，那麼克里斯汀忽略他敲擊桌面的動作與聲音也成為了一種習慣。
這是正常人普遍的思維，沒有人會過多關注他人舉動的細節。
菲林原本也不是處處留心的那一類人，之所以會對曼因的小動作知曉得如此清晰，是因為他穿越後得到的為數不多的兩個福利之一。
記憶力強化。
當然，這一名詞不是以某種懸浮文字的方式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也沒有什麼世界意志在他耳邊悄悄說︰我送了你一個能力，叫記憶力強化。
這只是菲林對于自身的分析得出的一個恰當形容。
他能明顯察覺到自己的記憶力被增強到有些可怕的程度。
要知道前世他作為大天朝考生，還是文科考生，本身的強記能力就已經相當出色，這也是天朝考生共有的最顯著特色。
而得到增強後的記憶力，甚至不需要刻意去關注，偶爾飄過一兩句聊天的閑言碎語，都能夠被他本能地記在腦海中。
雖然離過目不忘還有些差距，卻也相差不遠。
在某些方面上，這一能力對菲林而言極為有用，比如知識的吸收以及消化。
可它卻也在某些方面對菲林形成了困擾，比如此刻，就讓他對本來不必關心的事生起煩惱。
“菲林，你在切什麼呢？”
克里斯汀也已經放下刀叉，擦拭嘴角，手肘放在桌上，手掌撐住半邊臉頰，微微傾斜著腦袋望著還在活動刀叉的菲林。
菲林向自己的盤中看去，此時盤中只剩下少許粘黏在盤底上的土地焦皮，以及番茄醬的殘留。
他剛才愣神思考時，切削了好半天的空盤子。
趕緊放下刀叉，拿起餐布擦拭嘴角。
對面坐著的曼因投來關切的目光。
“菲林，是有什麼心事嗎？要不要和我說說？”
曼因還是第一次看見菲林在飯桌上走神，並且還是接連兩次，他對自己的養子還是比較了解的，菲林可不是那種木訥的男孩。
“不，只是……”
菲林的腦袋飛快地運轉，思考著該怎麼應對曼因的提問。
前一次還可以打個哈哈敷衍過去，這次再提什麼沒事，那就有些虛假了，以曼因和克里斯汀兩人的個性，恐怕會嘮嘮叨叨地詢問自己半天。
“我剛才看見報紙上寫著燈油漲價了，就想……”
人的記憶最容易溯取到就是剛發生不久的事，何況這個消息拿來當擋箭牌確實不錯。
“原來是這樣。”
曼因轉頭看著放在矮桌上的報紙，隨手就將報紙翻轉，讓最後一頁成為最上方的內容。
“菲林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關心家里的經濟了。但不必擔心，最近這段時間診所的生意還不錯，我們家的經濟可還沒窘迫到需要孩子們擔憂的地步。”
曼因站起來，隔著餐桌摸了摸菲林的腦袋。
菲林有一種今天的發型白做了的無奈感。
“我也很懂事好吧。”
克里斯汀立刻接話。
曼因沖她笑道，也摸了摸她的腦袋︰“是是是，我們家的小公主懂事極了。”
“嘿嘿。”
克里斯汀滿意地笑笑，收拾完餐盤後，拉起菲林的手走向門外。
“我們先去教堂了！”
“嗯。”曼因點點頭，“路上小心。”
街道外的陽光有些晃眼。
在屋門還未完全關閉時，菲林回頭看了一眼在日光輝映下顯得有些陰暗的房間。
曼因背對著他們，拿著干淨的帕子擦了擦東南角牆壁上的那裝裱好的照片，照片中依次站著菲林、克里斯汀、曼因三人，是菲林六歲時去影樓拍攝的合照。
擦掉玻璃上不算多的灰塵後，曼因直接打開了左側的小門，走了進去。
那是曼因工作的地方，一處從家中簡單分隔出的對外房間，面甲不算太大，每日卻都有等候的客人。
這是一間診所。
曼因是診所里的醫生。
同時，曼因也是附近幾條街道中唯一一位會補牙的醫生。
潘德爾市民們的牙可都不怎麼好……
曼因走入診所的房間，屋門也徹底關上。
“走啦。”
克里斯汀拉著菲林的手開始小跑，她驕傲地挺著頭，露出天鵝般修長的脖頸，似乎在向鄰居們炫耀，自己的弟弟即將接受主教親自舉行的洗禮儀式。
這可不是誰都能享受到的！
……
……
洗禮儀式冗長而繁瑣。
這次接受洗禮的人加上菲林正好是兩百，排成一列長長的小隊，依次從教堂主教身邊走過。
輪到菲林了，他稍稍低頭，走到年老的主教右手側，面向教堂下方安坐著的眾人。
在第十七排左側的長椅中央，克里斯汀沖他小幅度揮了揮手，又趁著其他人沒注意，做出鬼臉的動作。
菲林會心一笑，隨即視野中多出一根濕潤了指面的手指，輕輕地點在他的額頭。
主教蒼老的聲音開始誦念禮文，菲林則低聲跟著主教念誦。
洗禮便是如此，由主持者以聖水點在入教者的額頭上，表示赦免入教者的“原罪”和“本罪”，並賦予“恩寵”和“印號”，使其成為教徒。
禮文的誦念很快完畢，菲林在合適的時機轉過身面對主角，半跪在教堂的高台上。
主教接過神職者遞來的純白色肩披，為菲林披好。
這意味著主對信徒的庇佑。
“祝福你，孩子，主將庇佑你，以及你的家人。”
主教和藹的聲音傳到菲林耳中，他低著頭，回應道。
“贊美吾主。”
同時，他的右手手心不動聲色地攢緊。
六折優惠券到手！
！ ！ ！
正當菲林起身時，高空中傳來鐘聲，他望向教堂中懸掛著的大擺鐘。
時間剛過正午。
城市的另一角。
曼因拿起白帕擦拭著雙手。
“謝謝您，西格瑪醫生。”
中年人誠懇地道謝，困擾了他三年的牙疼問題終于解決，並且是以在大診所根本得不到的實惠價格。
其他人說的果然沒錯，西格瑪醫生是潘德爾城中不多的良心醫生。
“您太客氣。”
曼因微笑著送走中年人，正午時幾乎沒什麼病患，他可以小小地休息一會兒。
城市的街道上響起正午整點的鐘聲，曼因卻有些疑惑地看向診所牆壁上的掛鐘。
他拿起小凳子站起來，盯著掛鐘的鐘盤。
掛鐘是他十來年前在胡佛街的舊物巷以相當實惠的價格購買的，據說是來自費茲克。
全世界都知道，費茲克的鐘表工藝只能用精準來形容。
他也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不過這台掛鐘的確挺省心，上一任主人用了幾十年，他又用了十來年，指針走動從未偏離，每每都與城市的鐘聲吻合。
曼因也挺愛惜這台掛鐘，即便沒出現任何問題，他也在月初時拿去鄰居的鐘表店進行了一次保養和校準。
按理來說，這台掛鐘的走動只會更加精準和順暢才對。
可現在——
曼因疑惑地看著表盤。
“指針怎麼停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