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顯然不想讓卿久置身度外,開口道︰“時姑娘呢?”
卿久抬眸,對上天子看似溫和實則冷漠的雙眼,淡定道︰“約莫是尚書府游園一事。”
天子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凝眸落在卿久身上,這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他還記得前一段日子,這人進宮,還是刁蠻任性的模樣,遇上他,也不敢抬眸看他。
似乎所有的刁蠻任性到了他這里,就好似紙老虎,一戳就穿。
所以時丞相來求婚,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這孩子不是街坊流言那般,刁蠻任性,蛇蠍心腸。
天子從龍椅上直起身子,緩緩笑道︰“竟然清楚,那就說說吧,當眾掌摑皇室之人,你……該當何罪啊。”
卿久靜靜站了一會,仿佛天子施加給自己的壓力壓根感覺不到一樣。
寧辰溪看著好似要興師問罪的天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卿久輕瞥了一眼寧辰溪,開口道︰“臣女沒錯,自然無罪。”
“哦?”天子饒有興致的輕笑了一聲。
“聖上以仁德治國,以善待天下,勤政愛民;臣女雖為一女子,也謹遵教誨,以心待人,以誠待人,以心交心。”
卿久笑了笑︰“但這並不代表,臣女可以任由旁人將臣女的骨氣和驕傲踩在腳底,任人踐踏。”
“臣女之心,世人皆知。”
天子目露驚奇,他自然是清楚兩人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卻不曾想過卿久竟會避重就輕,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給推出去了。
這小聰明耍的,你說她沒回答也不是,可回答了就跟沒回答一樣。
寧辰溪看著天子腦海中閃過算計,拱手道︰“聖上,此女慣會花言巧語,那日游園會,她出言傷人在先,後又欺凌弱小,繼而當眾掌摑皇室之人。”
“聖上愛民,可時小姐卻將人命輕賤,無三從四德,心思歹毒,此女絕不可入皇室宗譜。”
卿久低了低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她還以為寧辰溪會想個辦法再來退婚,卻沒想過對方會拿掌摑一事來說事。
如此這般,之前她在祠堂想的方法大概是不行了。
也罷,反正寧辰溪不會愛上她,反正她也不想和這人有任何身份上的糾葛,今日便順了對方的意,又有何不可?
只是,天子要如何想,那就不是她該考慮的事了。
天子頓了頓,踱步走了幾步︰“辰溪這是……”
“臣欲退婚,此女性情刁蠻,任性妄為,水性楊花,蛇蠍心腸,不配為世子妃,不配入皇室宗譜。臣請求聖上收回皇命令,從此以後,臣與時姑娘,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寧辰溪跪地俯首,聲含悲憤。
天子眼眸微深,坐回龍椅上,手指指腹研磨著奏折的邊,並未說話。
寧辰溪不敢動,頭微微從手背上離開,眉頭緊蹙。
空氣變得凝結,寧辰溪覺得自己呼吸都變得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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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久微微低了低頭,頭上的流甦因為這個動作打出了細細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天子開口道︰“朕此時應允辰溪所求之事,時姑娘覺得如何?”
寧辰溪听了前半句心頓時一喜,可後半句卻讓他狠狠皺起了眉頭。
沒人比他更清楚,時暮悠對他的執念,那是一種無論他如何對她,她都在那里,不會放手的那種。
若是天子因為她的回答改變了答案,以後就不會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不行,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婚約給毀了。
卿久笑了笑︰“聖上可允許我詢問世子幾個問題?”
天子手指微停,點了點頭,對著寧辰溪道︰“起來說話吧。”
卿久半轉了身體,看著站起身的寧辰溪道︰“在世子眼里,我的傾慕在世子哪里是否只是負擔?”
寧辰溪眉頭緊蹙,不知卿久打的什麼算盤,但思來想去也只覺得這是一個普通的問題,便點了點頭。
卿久面色不變,嘴角依舊輕揚著笑意︰“第二個問題,在世子眼里,我就是刁蠻任性,無理取鬧,蛇蠍心腸?”
寧辰溪不耐煩得點了點頭。
卿久笑了笑,朝著天下微微俯身道︰“臣女的第三個問題,請聖上做個見證,當初臣女傾慕世子時,曾贈予世子一塊玉玨,如今世子可否將它還給我。”
寧辰溪眉頭沒放松過,不等天子說話,便道︰“玉玨?什麼玉玨?”
卿久淡淡道︰“那塊玉玨,我將它贈予你時,曾說過一段話,想來世子也不曾記得。”
“那我今日便再說一次……”
寧辰溪微微一頓,看著抬眸看著自己的卿久。
卿久輕輕一笑,語氣清淡︰“這玉玨是父親贈我,希我如此玉遇一良人,將我寵若至寶,也希我如這玉清透玲瓏,無人敢欺。”
“今日你說喜歡,我便將它贈予你,只是你要知道。”
卿久的神情變得認真︰“此玉似吾心,若有一日,你將我傷透,我便會回收這塊玉,至此之後,兩不相干。”
寧辰溪瞳孔微微瞪大,他記起來了,那日,槐花樹下,她欣喜朝他跑來,腰間的血紅玉玨一貫美的令人心醉。
她笑著說那是他第一次邀請她,可他清楚,他之所以邀她游玩,不過是因為馨兒喜歡那塊玉玨,他上前討要罷了。
他還記得,當他說出口時,那個時候的她,就去現在一般,微仰著頭,眉目有些清淺的笑意,不似往前的刁蠻任性,難得有些溫婉。
她就如現在一般,極其認真的說了這麼一段話,白色的槐花緩緩落下,有幾朵落在她的衣襟上,香味撲鼻。
可她就那麼看著他,顧不上其他,一字一句說的慎重而認真。
至此之後,兩不相干。
卿久看著寧辰溪失神的模樣,輕笑道︰“想來世子是想起來了,那世子可否遵守最初約定,將它還給我。”
寧辰溪從回憶中回過神,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那玉玨早已被他贈予了馨兒,上哪還給她?
可若是不還,這……
寧辰溪假意沉吟︰“那玉玨自你贈予我後,我將其束之高閣,後管家整理家務,如今在哪我也不知。”
“所尋到此玉玨,我一定原物奉還。”
卿久輕笑,看了一眼寧辰溪,眼神別有深意︰“是嗎?那我就等世子原物奉還。”
說罷轉了轉身子,跪地附身︰“這場婚約,世子不願,臣女也不願強求,請聖上收回成命。”
天子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游了幾圈,淡道︰“想好了?”
卿久︰“想好了。”
“不後悔?”
“不後悔!”
天子輕輕搖了搖頭︰“竟然如此,為了避免你們成為一對怨偶,鬧得家族不得安寧,你們倆的婚事便作罷吧!”
寧辰溪大喜︰“臣……謝主隆恩。”
卿久將頭微微抬起,眼里閃過深思︰“聖上……臣女有一事相求,望聖上應允。”
天子垂了垂眸︰“何事?”
“唐姑娘與世子兩情相悅,因臣女與世子婚約之事,步步退讓于我。”卿久低著頭。
“臣女往日,對唐姑娘多有欺凌,深感愧疚,如今也被唐姑娘蕙質蘭心打動,希聖上體恤,將唐姑娘賜婚于世子。”
“臣女自知此事膽大妄為,也無以為報,願在佛堂抄寫經文,為我大朝祈福,也希彌補我往日之過錯。”
天子笑了笑,聲音冷了下來︰“時暮悠,你當朕這里是什麼地方?”
卿久不慌不亂︰“臣女所求,為君為己,聖上仁德,自不會棒打鴛鴦。”
“你倒是伶牙俐齒。”天子冷笑一聲︰“也好,太後哪里正缺少抄經書的人,你自己願意,便過去吧。”
“是,謝聖上。”卿久起身,面色不變。
寧辰溪懷疑的看著卿久,也不知天子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剛想開口問,就看看天子尤其不耐煩的朝著他揮了揮手道︰“辰溪,你下去吧!”
寧辰溪一愣,瞥了一眼一直低著頭的卿久,終究不敢違抗聖命,退了下去。
天子看著不吭聲的卿久,冷哼一聲︰“藏書閣的經書,每一本都給我抄一遍,沒抄完就別出來。”
卿久微微抬頭,淡眉淺笑︰“謹遵聖諭。”
天子敲了敲案桌︰“你說說你,時丞相丟了老臉來我這里求的婚事,你就這麼放棄了。”
卿久微笑漸落︰“聖上,迷途知返,懸崖勒馬,臣女並不認為臣女做錯了。”
天子挑了挑眉,他深感面前之人的改變,淡道︰“你那句為君為己,是想要跟朕說什麼?”
這句話落在旁人耳里,只怕都會認為她還沒有對寧辰溪死心,都會以為這個君,指的是寧辰溪,所以即使放棄,最後仍成全他。
但他清楚,這個女孩子口里的君,指的是這天下的君主,指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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