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0月8日
陸續拿到試卷分數那刻，就像是睡前頭頂住戶地板落下一只拖鞋，另一只拖鞋卻遲遲沒有動靜--如今啪嗒一聲，第二只拖鞋總算落了地。
“你們這次考得不怎麼樣。”杜老師用“假期你們都玩野了”的目光環視四周，斬釘截鐵的說，“不光我們這一科，一會兒數學、英語和別的老師會挨個找你們談話，你們這種態度干脆不要去參加高考，給學校丟臉，拉低學校平均分。”
這番絕情的話顯然不是結論，“你們這代都是獨生子女，家長對你們抱有很高期望，可以說後半輩子都寄托在你們身上，你們倒好，過了一個暑假就把學到的知識都就飯吃了，還不如去年期末學的扎實。照你們現在這個樣子，拿什麼去迎接中考？拿什麼和別的學校學生競爭？拿什麼對你們自己的人生負責？”
“120分滿分，咱們班考過110分的一個都沒有。光語文一科，你們就考成這樣，其他科目怎麼辦？今年中考分值都出來了，你們對著分數自己算算，能得多少分？恩？能不能考上南外？金陵？一中？南師附中？”
南外和四大名校啊。
“還是只能上普高？到時候別說北大清華，有個大學上就不錯？畢業找工作都成問題？怎麼回報家長？怎麼回報社會？”
一番慷慨激昂的例行演講之後，杜老師站在講台上一張一張念考卷，讓被叫到的同學自己過去取卷子。
他是從後往前念得，先上去的是個座次靠後的男生，居然考了不及格。杜老師老實不客氣把他訓了一頓，這才把卷子塞給他，“回去好好復習，期中考試要是還這麼糟糕，把你家長請來，我當面問他。”
那個男生耷拉著腦袋往座位走，把趙斐也嚇得打了個冷戰，不過一听“期中考試”還是來了精神︰這次是沒戲了，還是指望下次咸魚翻身吧。
80分。趙斐從杜老師手里接過試卷往回走，路上就翻到作文部分，發現她的作文居然得了41分，只扣了9分，頓時高興起來，緊接著一算自己前面70分題目只得了39分，頓時又沮喪極了--還自以為語文不錯呢。
不過她很快發現自己語文確實還算不錯。
同為120滿分的數學只得了69分，幾道靠背公式寫出來的解答題答案都不準確，前面小題錯誤多如牛毛。幾何題她確實把圖形畫上去了，有什麼用啊？該扣分還是扣分。
有數學當鋪墊，物理化學的成績接受起來沒那麼困難，又或許她本來就對這兩科期望不高，看著紅通通的分數倒也不太難受。100分滿分的物理只勉強得了60，滿分80的化學更慘，只得了43分--換算下來絕對不及格了。
如果眼前是場噩夢，那麼此時尚且不是夢醒時分。
英語一向是趙斐弱項，中考這科分數也很低，不過顯然沒有這次夸張︰110分滿分只得到52分，全班名列前茅︰當然必須倒著數才行。
唯一慰藉來自政治，可惜政治本身總分也只有80分，她的分數是59分，換算下來倒是及格了--比其他科目強多了，矮子里面拔將軍嘛。
上輩子剛開學這次摸底成績如何？趙斐早已記不清了，反正這次算是糟透了，她的成績比不少男生都差，已經淪落到徹頭徹尾班級墊底的地步。
班主任杜老師還好，其他幾科老師顯然打算批評她，大概又顧忌她畢竟是個女生，還是稍微留了幾分余地，只把和她差不多分數的男生換著花樣罵得狗血淋頭，“馬路修自行車都沒地方！掃大街都沒人要你！”
就連被她拒絕看新條真由之後就一直不肯搭理她的郭英潔都不時投來迷惑同情的目光，其中還帶著相當復雜的意味，趙斐覺得如果這時候提出和好如初，她一定能接受。
不過趙斐顧不得這些。各科老師在上邊指點江山，她在下面吭哧吭哧算分，發現自己物理其實也夠嗆及格，有幾分老師顯然沒扣，是大意還是手下留情？
今年南京中考滿分640分，除去30分體育，算是610分滿分，自己滿打滿算得了。。363分。比上次中考分數還低，趙斐倒吸一口涼氣，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這回不會連學校都沒得上吧。
深深呼吸幾口，她不停告訴自己，這次是個意外，平均下來每科才有幾天復習時間，自己和這些初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知識距離遙遠的十八年光陰，已經很不錯了，下次，下次考試一定比這次強多了。
胳膊被輕輕捅了捅。她側過臉去，吳媛媛臉上滿是同情，小聲說︰“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
確實有點大，新的沒來得及學，舊的早都忘光了。她默默點點頭，在吳媛媛眼里更可憐了--她這次考試得了499分。
她忽然說，“要不然你找個補習班吧。”
正合心意--趙斐被這好心同學感動的心里暖洋洋，趕緊湊過去，“你把你上課的班給我說說行嗎？”
到了初二初三，很多成績不錯的學生早早私下開小灶，有的托關系找名師補習班，有的自己找的大學生家教。趙斐就知道自己班里不少學習不錯的同學周末從不休息，相當辛苦，其中就包括吳媛媛。
吳媛媛看起來猶豫一下，她連忙補充，“行不行都謝謝你，我請你吃肯德基。”
“行是行，不過，咱們班也有人去，還有別的班。”吳媛媛慢吞吞的，往班級幾個方向看看，“要不周末你先跟我去看看吧，試試听一天。”
她高興的抓住吳媛媛右手搖晃來要晃去，恨不得親她一口。“對了對了，還有輔導書。”
輔導書這個東西，簡直就像通關游戲秘籍一樣。節前她發現吳媛媛帶來的語文輔導書名叫《中考試題集錦》，自己常去的新華書店卻沒有。“就是你上回帶了的語文那個，數學英語什麼的有嗎？”
顯然是有的，吳媛媛點點頭，“那個好辦，哪天下課我帶你去就行。。”她像是打算再說什麼，不過立刻閉上嘴巴指指前面，趙斐心領神會立刻坐正身體--杜老師又回來了。
“卷子都拿回家給家長簽字，讓家長看看你們的成績，明天我挨個檢查。”杜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大家，不怪他老人家憤怒，本班一向在全年級六個班里分數靠前，這次折戟沉沙落在大家後頭，令死要面子的杜老師大為憤怒。
坐在下頭的趙斐縮縮脖子，心中大喊僥幸--還好這次大家都考得不怎麼樣，令成績大為退步的她看起來沒那麼顯眼，要不然杜老師非得批評死她這個拖大家後腿的差等生不可。郭德綱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全靠同行襯托。
緊接著他宣布了一個並不出乎同學們意料的消息︰“下月18號19號期中考試，還是這次六科，和中考一模一樣。所有人記住今天你自己的分數名次，下個月期中考試全年級大排名，學校300多人，大家可以看看自己排在什麼位置，再估一估全區全市你處在什麼位置。到時候會開家長會。。”
幸好不是今天就開家長會，要不然真是無顏面對家中父老了，老爸老媽非得愁死不可。期中考試，我必須都得，額。。都得及格。。趙斐信心十足，對著畫滿紅叉的一摞試卷捏緊拳頭，把身邊吳媛媛看的一愣一愣的。
“還有一件事，下月學校開運動會。”杜老師冷不防又扔出個消息，“就在下月27號，一天時間。考慮到大家一直到明年六月份功課都很緊，寒假也會來學校補課。。”
就像沸水倒進油鍋里，教室里立刻沸騰起來，同學們剛剛嘗到七天長假的甜頭，雖然吭哧吭哧寫了一堆卷子練習冊，也總比天天到學校報到挨老師罵強啊？寒假就這麼早早交代出去了？
“學校一向提倡勞逸結合，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中考640分滿分，有30分體育分，明年四月份考試。大家現在就要鍛煉起來，所以這次運動會，我要求每人報一個拿手項目，如果誰沒報比賽項目，那麼最後統一跑步，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
周遭再次嘈雜喧鬧，就連吳媛媛這樣的好學生也抗議的“啊”了一聲。趙斐可以理解她的心情，運動會上主動報名的大多數是體育好的男生和班委，還有一群不得不被拎出去湊數的倒霉鬼。
她自己就從來沒參加過什麼比賽項目，和其他女生都是坐在座位上喝喝水投投廣播稿，更多時間給自己班級同學鼓鼓掌喊喊加油，重在參與嘛。
這次得親身上陣。前一刻還發愁考試的趙斐安慰自己，反正我每天都跟著老爸圍著樓跑好幾圈，800米就800米，有什麼大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郭德綱︰全靠同行襯托
趙斐︰我一個三十二歲的成年人初三考試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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