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蔣奧跟著爸爸提著菜往叔叔家走，看著眼前脊背已經有些彎曲的男人，他越走越生氣。
“真沒見過去別人家吃飯還得自己帶菜的！”
走在前邊的蔣建國听見兒子的話，放慢了腳步，“這不是你奶奶打電話說子涵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和香酥魚了嘛。”
蔣奧聞言更生氣，“想吃？想吃不會去飯店啊！你也不是他家的廚子。”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蔣建國看著吹胡子瞪眼的兒子，無奈道︰“你奶奶都打電話了，我怎麼好說不行？再說，你叔叔他們新買了房子，這手頭也不寬裕。”
不說這個還好，一听這話，蔣奧像是被點燃的□□包。
“他們沒錢？沒錢能買得起兩百平的房子？我們這才叫沒錢！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還得租房子過。”蔣奧重重的哼了一聲，“當初要不是他們和奶奶合伙騙走咱家的拆遷款，我們現在用得著這樣嗎！你用這麼累嘛！”
蔣建國听了這話罕見的沉下臉來，“都說了，那錢不是他們騙去的，是我自己給你奶奶的。你還小，這里邊的事情你不懂。今天你奶奶過生日，你可別提這些事。”
蔣奧聞言撇嘴。他有什麼不懂的？這個家里真正不懂的只有他爸。
當初老太太怕他爸把房子留給他，硬是要在他爸的房產證上添上她的名字。之後踫巧房子動遷，那老東西也真夠不要臉的，就咬死了房子有她一半。
而他爸那剛下崗，他們家就指著這動遷款過日子呢，可她倒好，趁著他爸下崗，說是怕以後兒子沒法養活她，硬是要把全部拆遷款都要去，說是當她以後的贍養費。
別說是親媽，是個人都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可他奶奶就是做了，而且做得徹底。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在外邊逢人就說他爸不孝順，還鬧到了街道和動遷辦。
最後他爸沒法，只能同意將動遷款全部給了奶奶，整整八十萬，一分都沒留給他們。
這其中少不了叔叔嬸嬸出力，也就他爸相信那錢，能用在給奶奶養老上邊。實際上那錢早已經倒了一手，被叔叔拿去討好自己的領導了。不然他這個科長是怎麼來的？
這些都是他從堂兄蔣子涵嘴里套出來的，可惜了叔叔嬸嬸那對兒比猴兒都精的人，就偏偏生出了蔣子涵這樣的蠢貨。不過就是再蠢他也不會放過他，居然敢指使他爸當廚子，他今天就送他一份大禮。
蔣建國看蔣奧還是板著臉，無奈的揉了揉蔣奧的腦袋，“你奶奶一年就過一回生日，就當給爸面子，別說這些。再說，做個飯也累不到哪去。”
看著蔣建國那張黝黑干瘦，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卻滿是樸實敦厚的臉，蔣奧恨鐵不成鋼。可最終還是“哼”了一聲，道︰“行，我知道了。只要他們不惹我，誰有興趣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
叔叔蔣慶國的新家在一個高檔小區，進門需要確認身份，他們到時家里只有奶奶一個人，她弄不明白電子設備，不得已只能走到門口來接人。
一晃半個小時，蔣奧拎著菜的胳膊都有些發酸，她老人家才慢慢悠悠的走過來。
見到蔣建國還沒什麼，等看見蔣奧之後，奶奶的臉一下耷拉下來，道︰“也不知道早點來，非等到家里人都出去之後折騰我這個老婆子。”
蔣建國好脾氣地道︰“這不是去買菜了嘛。怎麼，慶國他們出去了？”
奶奶點了點頭，“說是有事，出去一會。”
蔣奧腹誹，什麼有事？就是不愛干活唄。
進門前奶奶還不忘交代他們把鞋脫門外，別弄髒了人家的屋子。
蔣奧見慣了奶奶這陰陽怪氣，看不起人的樣子，也懶得計較。
進門之後蔣建國便一頭扎進廚房，煎炒烹炸，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
蔣奧在客廳看了兩眼。
客廳寬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敞明亮，標準的中式裝修風格，一水的紅木家具，沙發上後邊的牆上還掛著一副裱的精美的題字，上書紫氣東來。就算蔣奧不懂書法，也看得出這字蒼勁有力，想來不是便宜貨。
客廳和餐廳中間用一個多寶閣隔開，上邊陳列著各式古董，琳瑯滿目，雖然不知是真是假，看起來已是極盡奢華。
蔣奧沒心情欣賞，只要一想到一切奢華的基礎都建立在他爸的拆遷款上，他心里就堵得慌。再看著奶奶那張耷拉到地下的老臉。他還是幫著老爸做飯吧。
父子倆在廚房忙活了一上午。
臨近中午，十菜一湯都擺上桌的時候。叔叔蔣慶國一家掐著點回來了。
嬸嬸肖梅一進門就拿手在鼻子旁邊扇了扇，“這屋里怎麼這麼大的油煙味啊？”說著她脫下高跟鞋，矮胖的身材絲毫不影響她的靈活，像“球”一樣滾進了廚房，“哎呀，你看看，這怎麼弄得油煙機上全是油啊！”
玄關處的蔣慶國也皺起了眉頭，道︰“我就說上外邊吃，哥你非得省這麼兩個錢。”
蔣建國好脾氣的笑笑，“外邊貴還不衛生，還是在家吃好，等會我把抽油煙機好好擦擦……”
蔣奧最見不得父親慣著這一家子不要臉的，立馬把話截過來，道︰
“這不是奶奶幫著堂哥點菜了嘛，要不誰上別人家吃飯還得自己動手，費力不討好的。再說了，您要真想出去吃，倒是告訴我們一聲啊，這眼瞅奶奶生日都到了，您也沒個動靜，我爸不是怕你把這事給忘了嘛！”
接著搶在叔叔發飆前，他又不太真誠的道歉︰
“至于抽油煙機這事得怪我，主要是叔叔家的廚房太干淨了，不光干淨，還是原生態。剛剛我擦抽油煙機的時候看見上邊有蜘蛛網。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故意養的，我都沒敢動，所以就沒擦。
再說我爸一個大老粗，就知道用那些洗滌劑、消毒水的，到時更得破壞你家的生態環境。”
這話饒是蔣慶國臉皮再厚也接不下去了，不理蔣奧他們徑直走到飯桌旁坐下。
因著被蔣奧落了面子，叔叔嬸嬸臉色都不好看，而奶奶自來就看不上他們，一上桌這幾人便玩起了“大家來找茬”。一會說這個咸了 ，一會挑那個淡了，青菜炒老了，肉又沒炖爛，說的比吃的多。
倒是蔣奧吃的挺開心，忙活了一早上，他的確餓了，也很久沒吃這麼多好吃的了，他是放開了肚皮，再說這些可都是他們家的錢買的，不吃白不吃。
和他一樣吃的沒心沒肺的還有一個人，就是蔣子涵。他的筷子從上桌開始就沒停過，本來圓的像個大餅的臉直接被撐成了立體的球型。
不過這小子更不是個東西，一邊吃還一邊挑 ，那做派要說他不是叔叔嬸嬸親生兒子的，都沒人信。
對蔣奧一直沒有個好臉色的奶奶，對著蔣子涵卻是慈愛極了，一個勁的給蔣子涵夾菜，那張老臉都快笑成菊花了。
“我們子涵就是出息，這次考試又進了全班前十。可比某些人強多了，上了這麼多年學，居然混到了個私立高中，這一年不知道要敗進去多少錢！”
听了這話，臉色一直不好的叔叔嬸嬸也露出笑意。嬸嬸還假模假式的嘆息道︰“你說平時你學習那麼好，怎麼就考上個私立高中？”
蔣奧心里冷笑，他怎麼去的私立高中這些人心里就沒點b數嗎？要不是家里沒錢，他至于為了省那點學雜費去個私立高中嘛！要是不去華南高中，也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麻煩！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現在他已經轉到市一中了。
“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了，我現在不在華南高中，我轉到市一中了。”
桌上眾人除了蔣建國，臉上都是不敢置信，只有蔣建國臉上帶著自豪的笑，道︰“對，華南高中的校長親自找的我，說這孩子留在華南浪費了，幫著推薦到了市一中。”
眾人的表情已經從震驚，變成了扭曲，還是那種吃了死蒼蠅扭曲。蔣奧似乎還嫌事不夠大，對著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子涵道︰“听說一中的習題外邊買都買不到，我今天特意給你弄了兩本。”
說完把他把從自己舊習題里挑出的最厚的兩本拿了過來。
嬸嬸聞言訕訕的接了過去，開始說落兒子，而蔣子涵看著蔣奧拿來的兩本都能算是“字典”的習題冊欲哭無淚，只能敢怒不敢言的瞪著蔣奧。
老太太最看不得大孫子受苦，忙開口將話題岔開。
“既然蔣奧不上私立學校了，那老大你手頭也能寬裕點了吧？”
其實蔣奧上不上私立，對蔣建國一點影響都沒有，蔣奧從小就知道省錢。九年義務教育除了書費從來沒花過多余的錢。而高中開始他甚至連書費都沒花過。
不過這話他不好說，說了好像在顯擺，在擠兌弟弟家孩子從小到大一直補課似的。所以他只是笑笑沒說話。
倒是蔣奧心里的警鈴大作，總覺得這老妖婆又要鬧什麼ど蛾子！
果然，她下一句便說道︰“我現在在老二家過，吃的喝的都是人家老二拿的，你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點不往前靠，既然這樣我也就不指著你伺候了。你每個月就給我拿一千塊錢吧，就當是生活費了。”
蔣建國听了這話面露為難，一千塊錢，幾乎是他半個月的工資。現在不比從前，他還得租房子，這錢他是拿不出來的。
見大兒子不說話，蔣奶奶臉一耷拉，“怎麼？你連親媽都不想養活了？”
蔣慶國也在旁邊幫腔，道︰“哥，怎麼說你也是媽的兒子，你工作忙沒時間照顧老人我們不挑，可是你也不能一點也不管啊，那也太不孝了。你放心這一千塊錢是給媽的，我們一分都不動。”
蔣建國本來嘴就笨，被這幾人一唱一和的擠兌的更是說不出話，憋得臉通紅。
蔣奧看著父親有口難言的樣子，再憋不住，啪的一下將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對著奶奶道︰
“我爸不孝順？！要是不孝順他能苦了一輩子剛買個房子就把你從農村接過來？要是不孝順他能把房子的拆遷款都給你？你別忘了，當初是你自己要死要活的不讓我爸養活，你不是說只要我爸交出拆遷款，以後你再不用他給你錢？”
蔣奧說完抬手指著叔叔嬸嬸道︰“你們養她，你們養她那是應該的，誰讓你們拿著她的養老錢往上爬了，你現在坐上了科長，反過頭來和我爸張嘴要錢，你們怎麼有臉開口！”
叔叔嬸嬸沒料到蔣奧連這些都知道，一時愣的說不出話來。
氣氛瞬間冷到了冰點，蔣建國使勁拽了拽兒子的衣服，想讓他少說兩句。看著父親那副息事寧人的勁兒，蔣奧氣的不想說話。
不過他不想說不代表別人不想說，蔣奶奶听了這話在凳子上一蹦三尺高，指著蔣奧的鼻尖聲道︰“我花我兒子的錢，那是天經地義，還輪不到你個小雜種說話！連個親爹都不知道是誰的東西！我們老蔣家還輪不到你說話！”
蔣奧的身體猛的一顫，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他放在桌下的手攥的緊緊的，卻再沒有說出任何話。
倒是蔣建國看著蔣奧這樣子，沉下了臉︰“媽，你說什麼呢！蔣奧怎麼不是蔣家人！”說著便拉著蔣奧出門，“我們先走了。”
直到回到他和蔣建國的那個三十平米的小窩，蔣奧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進屋後他徑直走到床邊上，鞋都沒脫倒向床上，用被子緊緊的蒙住了腦袋。
蔣建國見狀，坐在床邊，隔著被子摸了摸蔣奧的腦袋︰“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是爸的兒子，爸這輩子就你一個兒子。”
半晌蔣奧將蒙在頭上的被子往下拽了點，露出那雙淺褐色的眼楮。
他眼圈微紅，嘴還蒙在被子里，甕聲甕氣的道︰“那你不許給她錢。”
怕是沒想到蔣奧會蹦出這句話，蔣建國無奈的直搖頭，但最終還是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撒嬌打滾賣萌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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