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就看見一個敞開穿著款式落伍、又因色澤灰暗而顯得極為老舊的人造革夾克、臉型與劉強飛相類但兩腮有些橫向鼓出來、面色紅里透黑、眉毛短粗、雙楮突出、應該超過35歲的高大壯碩男子,就站在程裕昆座椅旁,指著屏幕,用不知中國哪個地方的濃重口音、我基本靠猜才能听明白一部分的口齒說︰“你剁(打)開,你剁(打)開你那篇,至少兩猝(處)嚴從(重)錯誤,校對那不給氣(記)大錯才怪訥(呢)。”
“剁?啊,你說打開那篇報道?哎呀,你都微信給我那幾句了,我知道了,還打開干嘛呀?我這忙著呢好不好。再說了,校對如果記大錯,也是我的對吧,跟你有什麼關系呀?”坐著的程裕昆滿臉的不耐煩,不過慢條斯理的說話習性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總(怎)摸(沒)關臆(系)啊,這關臆(系)到國家禁語(信譽),你這麼最(隨)便說肯定不行,還是不是扃(中)國人啊?”他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程裕昆的電腦,嘴巴半張著,不斷地傳出來急促的呼吸聲。
“嘖。”程裕昆嫌惡苦惱的樣子稍稍挪開些座椅,臉也撇向另一邊說︰“哎呀,你這哈氣,燻死我了…我標題已經寫得明明白白是‘西媒’,是外界的說法,又不是中國的媒體說的,這沒違反公司規矩啊。再說,印度就是沒選中國的高鐵,選了新干線,你要不服氣,你去印度把人家說服了,跟我這發什麼橫吶?”
“我沒縮(說)印度什麼,我死(是)縮(說)你報的里面,說較(小)鬼子的金(新)干線最喃(安)全、最甦死(舒適),這明顯死(是)誤導讀者的錯誤,不知道的萬一信了外媒的胡側(扯)呢,你負得了責嗎?”他雙手叉腰道。
“哎,怎麼是胡扯啊?人家兩個國家政府發的聲明的。”程裕昆白了黑臉大個子一眼說。我對面的頭發蓬松者已經同時起身說︰“哎呀好啦,卜大哥,全眾窗都知道您最憤...最愛國,最講原則,可也不用老這麼高調滴提醒我們啦,回頭要是昆哥真被記過罰款,活該他唄,你先回位子消消氣。”
橫腮的黑臉男子甩開蓬松頭拉他胳膊的手,突然口齒清楚了好幾個層級地說︰“可我兼著公司報道監察委員的職務呢,不管有失職的責任,你端(擔)啊?而且你就是答應端(擔),公司陰(認)嗎?”
“陰吧,呵呵。再說,陰不陰的,就看公司了唄,呵呵呵呵,玩笑玩笑啊。”蓬松頭笑嘻嘻地說。程裕昆則抬頭掃了一眼,無奈地說。“好好好,我把那句改了得了吧?卜大書記,你別再和他鬧急了,我責任更大了就。”
那人又嘮叨了我完全听不明的幾句,才回了與魯道 同一排,但處在另一頭的工位。我扭頭對霍慶芳小聲說︰“那人干嘛的,這兒還有報道監察吶,而且是書記?”
“書記是大家那麼叫他,監察是真的,再說了,你不知道中國對媒體管得最嚴?那人叫卜呈仁,可是公司里出名的老憤青,又渾又橫。”霍慶芳腳下用力,將轉椅滑近我也是壓低了聲說。由于滑動的聲響大,沒听清的我問道︰“什麼,胡混的大糞?…這是什麼鬼?”霍慶芳掩嘴笑得似乎難以把持,放下手說︰“我說的,是老憤青,你什麼耳朵。不過不用搭理他,看他長得凶,再怎麼這是辦公場所,他不敢怎麼著的,要不你看小程動都不動,大家也都習慣了,隨他說什麼,就跟咱們這兒電視一直放著那個台的新聞一樣,大家都不听,忙還忙不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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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霍姐,你這話還是小聲點兒吧。”對面蓬松頭探身過來說,又向上提了提自己的耳朵,“丫听力跟瞎子的似的,倍兒靈。”
霍慶芳再次笑得令掩住嘴巴的手難以維持在臉上,“就像你聲音小似的——他最壞,典型你們北京的,嘴特損。”霍慶芳指著蓬松頭說,“叫的名字就古怪,姓吧,是涂,糊涂的‘涂’,哈哈哈,就挺不常見的,名字叫個什麼‘正熙’,乍一听以為棒子呢,如今韓國那個已經要完蛋的樸槿惠的老爸,不也叫正熙嘛。”
“我的不一樣啊,100%中國人,名字比棒子的有文化多了,告訴你們來歷就明白了,可都是咱中國當年的一把手,鬧著玩兒吶?‘正’,是蔣委員長的那個中正的‘正’,康熙的‘康’,啊不是,康熙的‘熙’。”蓬松頭忙不迭的更正,再次引起了霍慶芳的笑聲,而且這回周圍人听到的也笑起來。我被感染了跟著剛咧開嘴,就看見卜呈仁直眉瞪眼地走過來,站到涂正熙旁邊沖我說︰“岳精衛,似(是)叫岳精衛啊?”
“岳清輝。”我更正道。
“對,岳精衛。”他大聲說。
我對“精衛”這個發音很不樂意,明知是他的口齒胡亂造成的問題,也沒好氣地說︰“清輝,清水的‘清’——”
“資(知)道啊!”他不耐煩地打斷我說話,“經水的‘經’嗎,不就似(是)?”
“嘖!”霍慶芳與對桌的年輕女子不約而同地發出表達厭惡的聲音——“說什麼呢,討厭!還老這麼臭,杯子都污染了!”那個梳著馬尾辮、額頭很寬、戴著副黑框眼鏡的女子起身,狠狠地甩下這句,端著一個大肚水杯走開了。
卜呈仁毫不介意地只管盯著我說︰“你來一下。”
我只好跟著走去他的工位,這時才發現,都是一排有著6個辦公桌的布局,只有卜呈仁的旁邊,一連空著兩個工位。而且與沒有坐人的桌子空空如也的景象反差極大的,尤屬卜呈仁的桌上景象。
和其他人都把顯示器擺在正中不同,卜呈仁的這個緊靠桌子左側,還用很多廢報紙墊高,最上面一張露出了“人民日報”字樣,顏色老舊得仿佛50年前孑遺的“文物”。中間靠玻璃隔斷的則是排列整齊的幾冊都很厚實的共和國當世大作,有《…治國理念》、《不忘初心》……正要被書名的光芒萬丈晃得避開視線,赫然看見緊挨著顯示器的一本,是比《牛津字典》還厚、深褐色精裝版、燙金字的《厚黑探秘》。
偉大的書籍前,則是公司也發給了我的最廉價的記事本和水筆,另外有些印刷品、鍵盤和鼠標之類,凌亂地散放在桌面各處。如果還有引起我注意的,就是桌子右角上一把幾乎有老式暖瓶高度、裝滿了水的小口玻璃瓶,造型有些像滿清時皇帝習慣賜給大臣用的賞瓶,還以為是他澆水用的家伙亦或花瓶,雖然眼前沒有任何養眼適心的植被。卻看他左手抄起來就咕咚咚地灌了自己兩口,指著不知為何會隱隱泛著一股腐味的桌面、突然以我完全听得明白的語音說︰“公司的《思想規約》,隋芳芳給你了吧,我想——”
“沒有啊?”我打斷他說話道,一邊以不引起他注意的幅度稍稍向左邊挪了一小步,好盡量少聞到他實在濃重的口臭。
“啊?”坐下來的卜呈仁扭著脖子、只撩起眼皮看向我,臉上橫著的所有紋路都流露出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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