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要再次弒主嗎?”
審神者輕描淡寫地說道。
“一期絕無此意!!!”
少女的話像是利刺一般,迎刃而向,勢要將一期的本體擊碎毀滅。至于此,一期一振才發現,自己在驚慌失措下做出的舉動竟是如此以下犯上,他慌亂將本體丟至一邊,匍匐在地上的身軀戰栗不止,粉嫩的薄唇被咬出了血絲,如蜜糖般濃稠的金色眼眸漸漸染上了絕望。
要被拋棄了吧。
要被銷毀了吧。
要被調離這個人的身邊,永遠永遠不能靠其半步了吧。
真是……無能啊。
吉光所有的榮耀壓在這一柄皇家御物上,令他時刻謹言慎行,保持高度完美的風度。在曾經伴隨在審神者身側的歲月中,他一直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從不行錯分毫,然而此刻,卻在短短幾天之內,屢屢鑄成大錯,墮落了吉光之名。
若被厭棄,不過是理所當然。
少女望著太刀水色的發旋,心尖有些微微的發酸,她對自己所創造出的每一位付喪神都禮遇有加、關懷備至,但卻由于一個錯誤的決定,將他們置于危險的境地,到底經歷了如何的折磨,才變成這般的誠惶誠恐。
她暗暗咬牙,把那個該死家伙的個人情報又在內心默背了一遍,她在現世治療的時候時之政府曾將暫時接管她的代理人資料傳過來,她當時還在暗自贊嘆政府做事的細心程度,最後一絲忐忑也放下,卻沒想到會在如今加倍奉還。
太刀的身體漸漸不再抖動,似是冷靜了下來,等候裁決。可審神者知道遠沒有如此簡單,他身上散發的死氣之濃烈,似要如她所想,在出門的下一刻就會直奔鍛刀房,投身到那冰冷的幽藍烈火中。
這是一期一振的驕傲,他不會允許自己狼狽的模樣暴露在她面前。
“您這樣忐忑,倒是我的不是。”為了方便支撐,歌仙把依靠用的憑肘幾放到了少女的身邊,此刻她把手臂力量放在上面,說話聲音也多了幾分中氣,倒顯得不再那麼虛弱,“一期殿下,請抬起頭吧。”
太刀乖巧地把頭抬了起來,卻不敢注視審神者的眼眸,視線皆聚集在她的玉指上,近乎貪婪地窺視那幾根白嫩的指頭。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待在她的身邊,那他祈求時間能久些,再久些,至少讓他記住一些平靜的美好。
身為顏狗,看著一期這副憔悴的模樣審神者無疑是心痛的,她恨不得把罪魁禍首生吞活剝,她家刀精不管老老小小,一個個都是貌美如花豐神俊朗可愛俏皮,一個眼神一個姿勢把人掰彎不在話下,那個人是有眼無珠到什麼地步?!!
嫉妒吧!一定是嫉妒她家刀精的盛世美顏吧!!!
“請您看著我。”
少女的眼神如和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風細雨,其中蘊含著付喪神所看不懂的情感,她的眼楮是那種溫潤而不含攻擊性的橢圓形,眼角微微上挑,暗藏嫵媚,當她專注看著一個人時,會讓人感覺到自己是被最重視的存在。
一期一振就有這樣的感覺,他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居然還在審神者眼中發現了寬容安慰的情緒。
自己竟然貪生怕死到產生這樣的錯覺了嗎?
“一期殿,認為自己有錯嗎?”
“臣下......罪無可恕。”
“那您倒是說說,錯在哪兒?”
望著太刀那有些呆滯的眼神,少女摸摸自己還鼓脹著的小肚子,手指在底下悄咪咪順著腸胃的脹氣,審神者簡直是在用生命來兼任心理醫生這份工作,明明她自己才剛看完醫生不久︰“您不惜以碎刀的代價來守護這個本丸,是我臨走前交給您的任務,您由始至終都堅守著,試問又何罪有之?”
“我......傷了您。”一期痛苦地說道,“給您......帶來這麼大的傷害,甚至險些丟掉性命,一期......實在無顏再面對您。”
“那當時的您,不也是處于暗墮之中嗎?”
“這不是理由!”一期難堪地閉上了眼,“當時......雖說思維不如以前靈敏,神志卻還是清晰的,我是真的......真的......”
真的想要殺了審神者。
是的,這才是一期不肯原諒自己的理由,哪怕只有一瞬間,他也動了這大逆不道的念頭。
他不管來到的人是誰,原先的主人也好新派的主人也罷,他想殺的,就是坐在審神者這個位置上的人,無論是誰。
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在弟弟們一個個的哀嚎中,一期一振日日夜夜祈禱著女孩的歸來,每一次的希望帶來的都是絕望,少女一次都未歸來,甚至沒有寄來任何一封信,每一次本丸大門的打開都是噩夢的開始,身上受的傷得不到有效的治療,並一次次撕下心口的傷疤惡意玩弄,將他們拖下一個又一個的地獄。
您為什麼不回來?
您到底去了哪兒?
是徹底舍棄我們了嗎?
......
重重壓力徹底壓垮了這柄太刀,心思細膩代表的就是極重,有許多次,他看著藥研、亂身上的傷口,抱緊弟弟熬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幾近奔潰。
若是少女再晚回來兩天,看到的,或許就是一地碎刀。
對少女的渴望有一部分漸漸演變成了埋怨,太刀眼中的紅一天天加深,在提劍沖出去的那一刻,一期滿含著仇恨與憤懣,這份情感不針對單獨的個人,自然也包括一無所知的少女。
眾刀皆當他是因誤傷了審神者而自責不已,有誰會窺視到這已經污濁發臭的內心。
若您知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這一切,還會毫無顧忌地原諒我嗎?
“您......恨我嗎?”
“......主殿!”
听到了自己最恐慌的話,一期再度磕下了頭。
“恨我沒有照顧好你們,怨我沒有及時歸來,將你們的生命交到毫無相干的陌生人手上......您,一定是這麼想的吧。”
由于身體上的缺陷,審神者自幼就對外人的情緒異常敏感,在人類社會中,想要隱藏好自己而不被厭棄,不由得她這般敏銳。
當付喪神本體插進身體的那一刻,來至同一靈力脈絡所帶來的情緒清楚地傳入大腦,當時她因為震驚尚未發覺,現在細細想來,這一份情緒自然而然浮現在心頭。
她本可以不說出,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原諒一期,太刀定會因心懷愧疚而對她更加忠誠,忐忑而又不安地渡過余下的刃生。
......她怎會舍得?
就這樣吧,給彼此一個機會,再次締結契約。
我賦予你顯現于世的力量,你將忠誠重新獻上。
那些曾經的傷與痛,就讓時間來磨滅。
“一期殿,這段時間,每晚的守夜工作......能交給您嗎?”
本以為下一秒就會得到自戕命令的一期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極度緊張狀態下的大腦甚至想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審神者此話......是有什麼深沉的含義嗎?
“既然忘記了我的身份,我的氣息,那就用這段日子,再好好重新記住吧。”審神者轉頭望著掛在壁上的兩對仙鶴掛軸,心境平和,“我可能需要靜養,一期殿能夠將一切事物安排妥當嗎?”
“自當......完成主殿之命。”
一期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內室,太陽當頭,刺的付喪神眼花,他步履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上,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歌仙順手扶住。
“主公大人與你說了什麼?”他松手,皺眉問道。
一期低下頭,聲音虛弱地復述了審神者的話語。
歌仙無意識搓著手中的指環,忽然想要一個問題,急忙問道︰“你與主公說了嗎?那件事。”
一期看著歌仙,眼神縹緲不解。
隨即流露出無盡的赫然,以及那刻意被他忽視的,深沉的絕望。
他想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小時候曾經被公雞撲倒身上過,導致我後面將近十年看到雞就繞道走(包括母雞),這兩年稍微好了些,但看到大公雞還是不自覺往後退。
心理陰影有時候真的會給人造成很大的影響,畢竟我除了公雞連蛇都敢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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