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宮四周環境清幽,少有人來,是靜養的好地方。淡淡的檀香味彌漫整座宮宇,仙氣十足。多年前太後移駕至此,安心禮佛,不問世事。長壽宮儼然成了佛堂。素意伺候太後年歲最久,地位自然比一般的宮人高。在小一輩的宮人中也是頗受敬重的。性子極為和靜,不驕不燥,素來以穩重見稱。能叫素意動容的事,必定是了不得的事。長壽宮的奴才們見素意迎面而來,都紛紛見禮。然而素意目不斜視的朝大殿走去,完全忽略了兩旁的人,她甚至沒有開口叫他們起身。這在平常是不曾有過的。
素意很容易就找到了太後,因為這個時辰太後一般都會在正堂誦經。她看到了層層帷幔後的那個背影,心中著急,話已經出了口“太後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因為害怕她竟變得吞吐起來。
“什麼事,叫你連失分寸都不顧了?”太後身形不動,一手撥了念珠,一手翻著經書。看不出任何異樣。或者說,她深知季陌的品性,丟身份的事他是不會做的。江山在季陌的手里她比誰都放心。
“請太後恕老奴冒失之罪。只是皇上他,他病倒了••••••”生病不是大事,但是對于季陌來說卻是萬萬使不得的。梅妃在世時,在季陌的身上用了很多的藥,以致季陌的體質較常人更加能抵御疾病的侵擾。一般的毒藥對他是沒有用的。恰恰有這一層關系,他才逃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也正是因為這樣,季陌不會輕易生病,若病,定是大病。說來,自毒蠱一事後,季陌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卻從未病倒過,此次生病,確實令人費解。
只听啪嗤一聲,念珠應聲落地。驚到了太後自己。她恍惚的轉過身,透過帷幔去看立在外面的素意。心中早已波濤洶涌,表情依舊端莊雍容“當年梅妃被先帝賜以腰斬,在行刑的時候,他沖進人群,眼睜睜的目睹了行刑的全過程。那年他五歲,病了整整兩年。從那之後,哀家很少見他生病。這一次,到底是什麼打倒了他?”
“勤政殿的長喜說,皇上是看了西涼來的密函後,獨自去了桐華台,直至破曉才回寢宮。就那樣昏倒在了眾人面前。對于皇上的病情,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太後您想想辦法。”
“陪哀家去瞧瞧。”合上經書,太後起身。素意忙迎了上去,扶著太後一同出了大殿。
勤政殿的奴才大氣也不敢出,恭謹的立在門外。長喜站在最前面。他是奉了太後的懿旨,不準任何人進入的。皇後帶領三宮六院立在不遠處,焦急的等待著朱門開啟。十月末的天氣冷意已經很明顯了。空氣中凍結著一種壓抑,一種沉重。
殿內燈火通明,暖意襲人。太後側坐在季陌的榻邊。打理著他垂在額前的發絲。眼中有難以琢磨的深沉。她很少有時間能夠如此安靜的看他。看著昏迷中的季陌,她竟有一絲錯覺,仿佛眼前的人只剩下一個軀殼。季陌的半生,痛苦多于快樂。剛落地就被生母灌下了毒藥。五歲之前,他是個易碎的陶瓷。五歲之後,他失掉了笑容。季陌不是不願意笑,而是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他早就忘記了如何去笑。笑,對他來說都是奢侈。太後長長的嘆息。梅妃利用季陌,傷害季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她是首輔之女注定了皇後只能是她的。可是她也是個石女。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先帝憐憫她,敬重她,卻從來不愛她。漸漸的她開始厭惡所有的人。當得知如妃有喜時,她害怕起來。這意味著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後位將會不保。于是她與梅妃演了一出戲。她承諾要梅妃的孩子君臨天下,如今已經實現。季陌對她也算尊敬,只是尊敬。
“••••••你還活著••••••湮兒••••••”季陌面色蒼白如紙,嘴里念念有詞。
太後俯身側耳,才听清楚斷斷續續的內容。“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季陌突然伸手緊緊地握住了太後的胳膊,他在顫抖,有什麼東西折磨著他,他的痛苦與憤怒是那麼深刻。連太後都覺得驚心。她知道,季陌是因為一個女人病倒的。她甚至知道那個女人就是羅綺湮,也是那個本該死去的皇後!對于立賈午為後,她與季陌都清楚,那不過是權宜之計。她深知賈政是先帝一手提拔起來的,用來對付樓家的工具。賈政在朝堂上的威信早已蓋過皇上,季陌自然不願意繼續助長他的勢力。賈南風的死激怒了賈政,為了安撫他,就不得不立賈午為後。里面的利害,季陌權衡的十分清楚。而她,北印的太後,自然沒有理由反對。可是,她沒有想到,季陌在最後關頭竟沒有斬草除根,而是瞞著所有人,將賈午帶進了宮中。等她知道時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她一直都在阻止季陌愛上任何人,結果,他愛上了最不該愛上的人。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哪里還有帝王該有的威嚴?一切阻擋季陌帝王之路的人都該死。羅綺湮更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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