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汽車在通往依舍爾的高速公路上一路馳騁。離開沃爾夫岡鎮的前一天，沅沅突然提出要喬慕再陪她出門游玩一次，作為他們在奧地利境內這段旅程的終結。
離開高速出口，再拐過幾個彎就到了依舍爾。小城的周末寧靜安詳，城外明澈見底的小河旁，一群剛被路人喂食過的鴿子正“咕咕”叫著，貪心地久久不願離去。
兩人沿著河邊的石板路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城中心。
“看來，哈布斯堡王朝並未在這里留下太多印記。”沅沅對眼中所見發出陣陣贊嘆。
依舍爾沒有維也納那樣大氣的格局和恢宏的皇家建築，僅有一座皇家離宮坐落在一個公園內。他們身處的這座城市及城中的建築，都是小巧精致，各具特色。
當地居民身著傳統民族服裝，悠閑地在街道上漫步。孩子們歡笑著跑向步行街上的簡易游樂場，在那兒他們攀爬上高大的木馬，或是鑽入馬車廂內捉迷藏。
隔著一條小街，市郵政局的大門正對著游樂場。此刻，沅沅正站在游樂場邊緣，欣賞著自離開薩爾茨堡後，自己所見過的最大的一座建築。
街角的咖啡館內有人在高聲說笑，顯得與周圍祥和的氣氛有些不搭調。
一個小男孩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小小的身子踉蹌著撞到沅沅腿上。等他扶著自己的腿站穩後，沅沅蹲下身查看他有沒有撞疼。確認他沒事後，沅沅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細軟的金色發絲。她的舉動惹來小男孩一陣“咯咯”的笑聲，接著便嘀嘀咕咕地和沅沅說起了話。
兩個年輕男子的說話聲硬生生打斷了沅沅和小男孩的互動。其中一人告訴喬慕，他們正在給電視台做一檔戶外節目，目前還缺少兩名志願者，問喬慕和沅沅兩人能不能幫忙完成拍攝工作，只要按他們的指示做幾個簡單的動作就行了。
沅沅牽著男孩的小手，冷冷瞟了他們一眼。
見兩人都不做聲，另一個男子繼續游說他們，“如果你們願意幫忙的話，我們可以支付每人五十歐作為報酬。”這兩個男子說的都是英語，顯然是把他們當作普通的外國游客。
就在喬慕考慮該怎麼婉拒他們時，沅沅用德語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對不起，我們沒興趣。”淡漠的聲音成功地令兩人訕訕離去。
“你真是一點也不給人留情面。”喬慕笑著搖搖頭。
“雖然多數歐洲人都很友善，但也不乏一些對亞洲人懷有惡意的小群體。一頓飯才幾十歐，我們簡單做幾個動作就能賺一百歐。這麼好的事，你信嗎？”
沅沅朝咖啡館的方向點了點下巴，持續的說笑聲從里面傳出。那兩人與他們同伴交談的內容無法听清，但笑聲卻是高亢刺耳。
“你這小腦瓜里都裝了什麼？對人那麼防備。”喬慕笑嘆一聲，他只是單純地怕麻煩，沒想到沅沅腦子里已經轉過了這麼多道彎。
“走吧。”沅沅不想再多做逗留，那兩人的出現真是大煞風景。
見她要走，身旁的小男孩拉著她的手和她說再見，而男孩的母親則走上前來，教他用日語和沅沅他們道別。
走出幾步後，沅沅仍覺得有些好笑，“我長得很像日本人嗎？”
“對西方人來說，所有亞洲人都長得差不多。他們才分不清誰是誰。”
由于剛才這段小插曲耽誤了時間，等他們趕到皇家離宮時，公園已經關門。園內濃蔭密布，透過枝椏間的縫隙，勉強可以窺見別墅的一角。
“我們來晚了，真是可惜。”
“無所謂啊！這一點缺憾，可以成為下次再來的理由。”
沅沅倒是不在意。
暮色中，兩人又回到了沃爾夫岡湖邊的旅館，在這里度過最後一晚。明天他們將向西返回德國。在國王湖稍作停留，然後是慕尼黑和新天鵝堡，最後回到科隆。
這*，喬慕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情意和渴望。在沃爾夫岡鎮，他們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太過美好。臨別前，喬慕不自覺地想要努力抓住些什麼。
伴隨著狂野的動作，喬慕在沅沅耳邊喃喃訴說著自己無盡的愛意。在最後忘情的一刻，喬慕深深埋入她體內，動情地叫著她的名字，“沅沅，mein schatz！”他的熱情換來身下的人收攏雙臂，緊緊攀住自己。
告別了店主一家，沅沅又費了些時間，最後環顧了一番這里的湖光山色，才上了副駕駛座。車子向著鎮外的世界緩緩駛去。
西行途中，所見都是一派田園風光。平整的鄉村公路在腳下延展，直達德奧邊境。
在不知名的邊境小鎮上，喬慕將車停在路邊，片刻前沅沅提出想下車走走。
這里就和他們見過的大多數小鎮一樣，整潔安寧，人口不多。
低沉的引擎聲從身後傳來，轉眼就見一台深綠色的體積龐大的拖拉機停靠在對面的車站上。
沅沅一把扯過喬慕的衣袖，神情中充滿驚奇和興奮，“喬慕，你看，這竟然是一輛公交車。”
喬慕當然也看見了，車上坐的都是當地的老人。臨窗而坐的一排老人見沅沅目不轉楮地注視著他們，都友好地對她揮手致意。而沅沅也樂呵呵地揮舞著自己的手。直到拖拉機慢慢啟動前行，兩邊仍在相互揮手告別。
看得出來，雖然沅沅去過不少地方，但她都是獨自旅行。很多事物她不曾嘗試過，所以她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有趣。她可以像個孩子那樣，有很單純的快樂。同時，她也是一個敏感的孩子，對陌生的一切充滿戒心。
路上，喬慕由著沅沅一再磨蹭。盡管如此，還是無法改變他們即將離開的事實。
在擁堵的邊境公路上，四周的車輛上掛著歐盟各成員國的車牌，喬慕駕車隨車流低速前進。公路旁豎著兩塊不起眼的指示牌，一是歐盟的標志，另一塊上寫著德國國界。就這樣，他們穿越國境線，回到了德國境內。
入德後，沅沅不再找借口讓他停車。兩人順暢地抵達了湖邊。
國王湖的景致同樣優美動人，卻留不住兩人離去的步伐。于他們而言，只有沃爾夫岡湖才是一個特殊的所在。留宿了一晚後，他們便動身前往慕尼黑。
途中，喬慕專心開車，沅沅幫他留意導航上的地圖。綿延的山谷和如茵的青草地中，一條雙車道的公路筆直向前。不時有其他車輛從岔路中轉到主路上，大家有序地跟隨在他們車後，形成一個小型的車隊。
“喬慕，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像在f1賽道上，現在正處于桿位領跑的位置。過癮吧？”沅沅壞壞地說道。
“要不我放慢車速，讓大家跟著我多跑一會兒？”
“你太惡劣了。”沅沅嘻笑不已。
“咦？導航好像出問題了，你先找個地方停車。”
同一個路名，導航儀和手機上的谷歌地圖卻指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他們下車去查看後發現，根據路牌上的顯示，往前的道路和左側的小路都叫zieling。
“好了，這下該怎麼辦？”沅沅好整以暇地靠著車門，語氣輕快地像是在問今天晚飯吃什麼。
“我去找人問路。”遲疑了一下，“如果我能找得到人。”
“你何不上那兒問問？”
喬慕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身後，頓時哭笑不得。路邊的木棚內豎立著一尊耶穌受難像。
沅沅掏出枚硬幣拋向空中，喬慕參照她的建議竟誤打誤撞地選了條正確的路線。
只是，沅沅卻沒預想中那麼高興。越接近慕尼黑，她變得越沉默，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
在喬慕的多次追問下，她才承認自己又暈車了。
躺在酒店的*上，沅沅央求喬慕，“你幫我去藥房買點暈車藥備著，我可不想一路暈到科隆。”
喬慕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喬慕，你過來抱抱我。”
剛走到門邊，又被沅沅叫了回來。
“你好好休息，我快去快回。”喬慕溫柔地抱了抱她，轉身出了門。
回到酒店時，房間內悄無聲息，喬慕小聲關上門，輕手輕腳走進臥室。明亮的光線穿過窗戶，落在空無一人的雙人*上。浴室門敞開著，沅沅並不在里面。
喬慕撥出一串熟悉的號碼，毫無感情的女聲機械地提醒著他用戶已關機。
不舒服還到處亂跑。喬慕決定，明天哪兒都不去，就留在酒店休息，算是對她的懲罰。
喬慕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耐心等著她回來。沙發旁，自己的行李箱還沒打開。忽然，喬慕跳起身再次沖進臥室。
他記得很清楚，剛才自己把兩個行李箱一起放在沙發旁。此刻只剩了自己的行李箱孤零零地守在原地。
尋遍臥室內每個角落，喬慕也沒見到沅沅的行李。卻在*頭櫃上找到一張被自己忽略的紙條。
“喬慕，我們就在這兒說再見吧！我走了，不要再來找我。”
字跡端正，顯然不是匆忙中寫成的。看來，沅沅早有打算，買藥只是她有意支開自己的借口。她甚至連東西都不用收拾，趁自己外出的這段時間，她提了行李就走了。
喬慕無力地跌坐在*上，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到慕尼黑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
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的喬慕走出房間，向他遇見的每一個酒店工作人員打听消息，詢問他們有沒有見過沅沅。
隨後他去了城中所有的火車站和長途汽車站，以及街頭藝人的聚集地。短短半天時間，他幾乎跑遍了整座城。
一陣絕望襲上心頭，喬慕頹然坐倒在教堂門前的台階上，透過半開的門，他一眼望見聖壇後的耶穌像。幾個小時前，沅沅曾站在另一座聖像前拋出手中的硬幣。
此時，誰能為他指明方向，上哪兒才能找到他的沅沅。
入夜後，喬慕推開房門，無力地倒在寬大的雙人*上。他木然轉頭，窗外冷月如霜，高高地懸掛在夜空中。今夜，沅沅會在哪里仰望夜空？
喬慕抵不過身體的疲憊和心理的煎熬，終于沉沉睡去。
題外話:
然後，前傳部分就這麼結束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