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鳶過不了幾日就要被迎進東宮去了,身為未來的太子側妃,皇後本就對她身後的兵權看重,又听聞姜鳶從小是在蜀地長大,便派了幾個嬤嬤過來，日日教她宮規,指導禮儀。
今日終于得以一閑，姜鳶果斷的躲到三妹妹的屋里。
偏生姜鸞每日都要練字,姜鳶只得一人無趣的躺在貴妃榻上翻看那些從坊間搜羅來的話本故事。
只是才寫了片刻，外面便嘈雜了起來。
姜鸞今日寫字本就不順，此刻忍不住伸出左手揉了揉眉心,喊了綠棠過來，“你去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
“是。”綠棠輕聲應了，然後快步走出門去,順帶將門輕輕掩上。
姜鸞也不繼續練字了,只將毛筆輕輕擱下,然後伸手揉了揉有些泛酸的手腕。半響，她才撿起自己先前臨的那張小楷，凝著視線看了許久，然後嘆了口氣。
每日練字已成習慣，倒不是為了在書法上有多大進展，最主要的是為了修生養性。可是從昨日開始，自己的一顆心根本靜不下來，眼下就連寫出來的字也帶著浮躁。
“姑娘這兩日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紅芍端了兩杯茶上來，一杯放到姜鳶跟前，一杯則放到姜鸞的手邊，嬉笑著隨口說道。
此刻綠棠並不在房里，少了人管束，她說話便有些無所顧忌起來。
姜鸞聞言，去端茶的手指頓時一頓。
她側頭瞪了紅芍一眼，瞧著一旁的姜鳶並未听出什麼，這才端起手邊的白瓷玉盞抿了口茶。
自己這般心神不寧，姜鸞自是知道因為什麼，可偏是這樣，才更不可能當著姜鳶的面承認。
姜鳶被困在府里學各種禮儀，早就無趣的很。此刻見姜鸞看了她一眼，反倒想起了什麼，頓時從貴妃榻上坐起來，上下打量了姜鸞幾眼，終是忍不住打趣道，“昨日三妹妹回府的時候臉紅成那般，莫不是在定國公府被什麼人給欺負了吧。”
平日里玩笑都是開慣了的，可這會兒姜鸞卻是一下子就被戳中了心思，整張臉頓時都燒了起來。
“哎呀，可真被我說中了？”姜鳶看見三妹妹一張臉透著紅，樂得咯咯直笑。
“大姐姐！”姜鸞連忙伸手去捂姜鳶的嘴，卻怎麼也沒她伸手敏捷。
她可不是被人“欺負”了麼。
回憶起晏承淮偷親她的那一幕，姜鸞頓時覺得臉頰滾燙得可怕。可不知怎的，她忍不住伸手去踫自己的唇瓣，然後下一瞬又像是觸電一般的縮了回去。
不一樣。
和先前兩唇相觸的觸感完全不同。
她雖然形容不來那種感覺，可是那時候的心跳，卻依然歷歷在目。
那分明是一種只有喜歡的人才能帶來的感覺。
“咚咚—”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姜鸞嗔怒著推了姜鳶一把，這才整好衣服坐了回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覺不是那般的燙了，便啟聲讓紅芍去開門。
只是沒想到來人卻是先前才去了前院的綠棠。
“姑娘。”綠棠像是遇上了什麼急事，迅速的將門掩上，神情有些嚴肅，“有兩家官媒到咱們家來了，都說要給定國公府提親。”
姜鸞嘴唇微張，有些不敢置信。
世子是有提過要來提親，可那也不過是昨日的事，怎的會這麼快？
而姜鳶更是捕捉到綠棠話里的另一個信息，直接從榻上跳了下來，“有兩家官媒？”
綠棠蹙了蹙眉，目光中也隱隱透著擔憂，這正是她擔心的地方，“一家是給世子爺提的，還有一家是給表少爺提的。可這女方……他們看中的都是我們三姑娘。”
姜鸞驀地回過神來，也意識到了不對。
獨獨紅芍一人還沉浸在另一件事兒帶給她的震驚里，“那個瘸子也想娶我們家姑娘？”
紅芍話音剛落，便見得姑娘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姑娘，奴婢錯了。”紅芍連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她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家姑娘心里裝著的，怕是一直就是這位瘸了腿的世子。
“紅芍。”姜鸞的語氣有些冷淡，這怕是在姜三爺的事情之後，她頭一回對著紅芍這般不假辭色，“不要再讓我听見這兩個字。”
紅芍後悔死了，她剛剛話一出口，就被綠棠擰了一把，此刻又被姑娘這般說了一通，頓時就蔫了，“姑娘對不起，我，我……我以為只有表少爺會來提親。”
說完又是一陣後悔，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
姜鸞此刻卻只是掃她一眼，沒心思和紅芍多言，只讓綠棠再去前院，繼續打探消息。
而一旁的姜鳶，手心里也隱隱出了些冷汗。兄弟爭一女，這事情鬧大了，姜鸞怕是哪一個也嫁不成。
姜霽蘭再不濟，可也是她們的親姑母，這存的究竟是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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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前院。
京城里兩家最有名的官媒此刻正面面相覷，瞧今日這架勢，他們手里的這兩單生意，怕是都不好做。
姜霽蘭這回也當真是被晏承淮這個繼子給氣著了。
她明知道此時絕不是向姜家提親的最好時機，可就是拼這麼口氣，她也砸重金請了最好的官媒，趕著晏承淮那邊的時間一道，一齊去了姜府。
橫豎便是攪得姜鸞誰都嫁不成罷了，總比便宜了那瘸子的好，省的回頭讓他真的娶到姜鸞，在府里礙自己的眼。
再說姜府，杜老太太本就是個不能主事兒的。如今兩家官媒齊齊上門，事關女兒的聲譽，方氏身子再是不便，此刻也只能強撐著出來接待。
好在沒過多久，姜二爺便聞訊趕了回來。
只是他剛進府，另有一人也跟著遞了門帖進來。
“承淮那小子托我來作保，也不知姜二夫人是否肯賣我這個面子。”董相的聲音爽朗，他自淨慧寺一事之後，不僅僅是對著晏承淮，連帶著對姜鸞也高看了幾眼。
此刻一下朝，便想起自己應承那位定國公世子的事兒，屈尊當月老來了。
方氏在姜二爺的攙扶下托著後腰朝董相施了一禮，這才緩緩坐下，讓下人給董相沏茶。
董相倒是也不客套，寒暄了幾句便直切主題。
姜二爺思索良久，終是開口，“不瞞您說，世子爺的人品我自當是信得過的，只是畢竟身為人父，顧慮的難免多些。”他知道董相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不免有些尷尬。
晏承淮斷了條腿的事情，十年前就鬧得風風雨雨，姜二爺也覺著可惜，可他也不能因為惜才，就這般輕易的將女兒給許出去。
“這個不用擔心。”董相對著這事兒倒是毫不在意，只擺了擺手道，“那小子說了，只要你們同意，他下個月便去嵩山尋名醫治腿，不治好不回來。”
董相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泯了口茶喃喃道︰“腿治好了，那小子也該入仕了吧。”
姜二爺畢竟是官場上的，此刻神情微動，顯然是跟董相想到一處去了。
“哦，對了，那小子還有一話，囑咐我務必替他傳達。”董相突然又回過神來，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他說，若是得娶姜家三姑娘為妻，無論是否有子，終身都不納妾。”
方氏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言，此刻听聞這句卻是猛地抬頭。
她的眼里卻是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直直的望向董相，“董相此話當真？”
“那是自然。”董相自是不會忽略方氏神情的變化，他就曉得定國公世子最後附著的那話還有別的用途。
方氏微微垂眸，似是在思考些什麼。
董相也不催促，瞧著反應，他便知道這事兒有戲了。只與姜二爺又寒暄了兩句，便先行帶著人離開了。
方氏這才找人封了兩個厚紅包，親自拿給兩家官媒。
婚事成不成無所謂，她只望著千萬別損了阿鸞的閨譽。
“夫人，今日這事兒，你怎麼看？”姜二爺好不容易等得家里清淨下來，這才開口尋求方氏的意見。
“我回頭問問阿鸞的意見，若是她當中意世子，便是腿治不好，我也認了這門親事兒。”方氏並不抬頭去看姜二爺，只伸手撫著自己的肚子，淡淡的道。
“夫人你……”姜二爺有些震驚，他听了董相的話，不是沒有動搖。
可這動搖，是建立在晏承淮治好腿的基礎上。
“老爺，您想想，世子爺若是治好了腿，依著他那身份，這樁婚事，可還輪不上我家阿鸞。”方氏站起來，招呼秦嬤嬤過來扶她回房，半途腳步滯了滯，終是回過頭來，目光復雜的看向姜家二爺，“其實你從來就不知道，我們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麼。”
不過是一夫一妻，白頭偕老罷了。
董相的話里，只單單那句終身都不納妾，就戳中了方氏的心思。
更別提晏承淮給出的那句無論是否有子，都不納妾的承諾了。要知道這麼些年來，方氏因為無子而被杜老太太逼著給姜二爺納妾，一直是她最大的心病。
“蘊茹……”姜二爺怔在原地，半響才回過神來，低聲喚著方氏的名字，嘴里也滿是苦澀，“所以你還是怨我當初納了杜氏。”
方氏垂下眼眸，並不言語。
她怎麼可能不怨呢？自己的丈夫，偏生要分與旁人，孤枕難眠之際，便是他與杜氏同床共枕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第一次！快夸我夸我夸我！(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