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晏承淮輕輕嘆了口氣,上前傾了傾身子,伸手用指腹擦干淨姜鸞眼角的一滴眼淚,“三妹妹,你哭什麼呢。”
姜鸞怔了一瞬,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被淚水遍布,她連忙捂著臉背過身去,卻又任憑著眼淚一滴接一滴的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可是我嚇著你了?”晏承淮低低的問道,他指腹滑過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姜鸞的皮膚上,直燒得她臉頰發燙。
“不……不是的。”姜鸞連連搖頭,她沒有傷心,她只是高興。
自己不是自作多情,也不是一廂情願,真好,這個時候的世子,他確實是喜歡自己的。
“世子不用擔心,我……我只是被風迷了眼楮。”姜鸞並不知道這般解釋在她微紅的眼圈前是多麼的無力,她只是擦干淨眼淚,強撐著笑了笑,然後故作鎮定的坐了下來。
晏承淮也不點破,只看著姜鸞慢慢的收拾著棋盤上多余的棋子,然後一點點裝進棋盒子里。
“世子,我們把這一局下完吧。”姜鸞說著伸手將裝著黑子的棋盒遞給晏承淮,而自己依舊拿著先前的那盒白棋。
晏承淮抿了抿唇,“好。”
姜鸞笑了笑,她想要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去繼續下完這一盤棋,可是卻忘了自己心緒不寧。
她每落一子都會下意識的抬頭,而每每又會撞上同樣抬頭看她的晏承淮的視線,然後手下的白子便一子接一子的落錯,大失水準,直錯得離譜。
晏承淮看著滿面狼藉的棋盤,只覺好笑,卻還是裝作可惜的輕輕嘆了口氣,“三妹妹,你在想什麼呢?”
“我……”姜鸞低頭望向棋盤,只看見滿盤的白子凌亂,而黑子井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時不免有些尷尬。
她的動作僵在原地,不知手上擒著的這一棋子是落還是不落。半響,才提著袖子想要縮回手去。
卻不想晏承淮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把反握住她想要縮回去的手。
這回並不曾隔著袖子,雙手直接相握,姜鸞一驚,指尖夾著的棋子便啪嗒一聲落在棋盤上,有如珠玉落盤,叮咚脆響,直響得人側目。
姜鸞嚇得眉心一跳,想要將手從晏承淮的掌心里抽出,可無論怎麼用力,都抽不出來。
她倉惶的抬頭,一抬頭就對上晏承淮那雙黑亮的深眸,他的目光如水,清涼無邊,卻偏偏直直的望著姜鸞。
“世子……”姜鸞的聲音不免帶了顫音,耳根也一點一點染上紅色,就像是抹上了一層最自然的胭脂粉,只是染錯了地方。
可是晏承淮卻沒有一絲想要放開的意思。
前世的時候他顧忌太多,什麼禮儀倫常,崇宗敬祖。哪怕攤上定國公和晏承江那般的父親和“弟弟”,他也強忍著扮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角色。
可是他以著大伯的身份,卻根本無法去與阿鸞有任何過界之舉。
如今他回來了,回到了阿鸞還沒有嫁給晏承江的時候,甚至是回到了他們還沒有定親的時候。這樣的機會,為什麼不去拼奪?
那是他的阿鸞,而且阿鸞,也是心悅他的。
已經知道彼此的心意了,又何必躲躲閃閃。所有浪費的時間,所有浪費的相處的機會,所有前世不曾來得及給予的溫存,他晏承淮,今世都將一點點彌補給姜鸞。
“世子,您快放開……”姜鸞的聲音帶了點點哭腔,更多的卻是緊張,她不停的朝著四周望去,生怕突然有人走了過來。
晏承淮松手,溫聲輕語,“我讓冬硯和秋墨在附近守著,不會有人過來的。”他說著頓了頓,這才接道,“嗯,綠棠和紅芍也不會過來。”
姜鸞身子一僵,這麼說……世子他早就打算好了?
只等著自己過來,在這望角亭里下這麼一盤棋,和自己說這麼一通話,甚至……做這麼一通事兒?
晏承淮見姜鸞神情變了變,薄唇輕啟,“三妹妹可是生氣了?”
姜鸞不答話,只是別扭地別開視線。
不知為何,明明最討厭別人的算計,可是這個時候,姜鸞卻覺得,哪怕明知晏承淮挖的是陷阱,她也會心甘情願的一頭跳下去。
晏承淮看著姜鸞變化不斷的神色,眼底不禁浮上一層笑意。他伸手去拉姜鸞的袖子,“三妹妹,我錯了,我給你道歉可行?”
姜鸞依舊垂著眸,不肯抬頭看他。
“三妹妹。”晏承淮軟著聲音去哄她,思緒轉了轉,便掩唇重重的咳了兩聲。
他知曉阿鸞的性子,只要一擔心他,定然不肯一直生著他的氣。
果不其然,只看見姜鸞下一瞬猛地抬頭,急急的關切的問︰“世子,你怎麼了?”
“嗆了口風。”晏承淮面不紅心不跳的扯謊道。
“你……”姜鸞氣噎,剛想反駁他說望角亭里根本無風,卻又猛地想起先前自己說被風迷了眼楮,這才哭的事情,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晏承淮見她這般模樣,倒是頭一回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姜鸞覺得耳垂滾燙,臉上也像火燒一般,想去伸手捂臉,卻又更怕欲蓋彌彰,一時倒是失了方寸。
她急急的想著對策,卻冷不防的听著耳邊晏承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三妹妹,若是我能站起來,你……嫁我可好。”
晏承淮突然而至的問話,打得姜鸞措手不及。
她本來就有些心不在焉,此刻一驚,腳底打滑,身子險些直接向地上摔去。
晏承淮見狀連忙伸手去拉,這望角亭里擺的具是石凳石桌石棋盤,無論是磕到哪兒都會疼得不清。可卻沒想到他因著一時過急,沒有掌握好力道,竟然將姜鸞直接拉進了懷里。
好在四處無人,就是冬硯綠棠也被晏承淮先前屏退,守著四方。可即便是這樣,姜鸞狼狽的從晏承淮身上爬起以後,臉色還是燥熱得可怕。
她的呼吸有些凌亂,明明世子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味道,就連皂角的香氣也嗅不到一絲一毫。可饒是這樣,她還是被那股特有的男子氣息弄得面紅耳赤起來,心髒也砰砰直動。
整個人都像是初次陷入情愛的少女,那般的小鹿亂撞。
姜鸞扭著手里的袖子過了許久,這才垂著頭小心翼翼的問,“世子,我……我沒壓著你吧?”
晏承淮輕輕的搖了搖頭,就算真的被阿鸞壓著了,他也不會在意。
姜鸞這才松了口氣,半響才克制著自己露出得體的笑容,輕聲道,“世子,時日不早了,我該跟著爹爹回府了。可需要我去喊冬硯,推著你回竹苑去?”
她本等著晏承淮的回答,卻不想世子淡淡的搖了搖頭,“三妹妹,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答案。”
姜鸞嘴唇微張,她沒有想到世子會這樣緊追不放。
可是晏承淮接下來的話更是直白的讓她手足無措,“三妹妹,我只在乎你的答案。”
姜鸞的睫毛顫了顫,她險些就要脫口而出願意二字。
可她終究記得自己的身份,記得這麼些年謹遵的規訓教導,終是微微垂眸,輕輕的道,“世子說笑了,阿鸞的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
空氣中的一切突然全部靜默了下來,半響才听到晏承淮的聲音,平淡如常,卻夾了一層落寞。
“是我唐突了。”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落在姜鸞的心口上,有如千金般沉重,
姜鸞猛地抬頭,她只看見晏承淮的面上毫無笑意,神色黯淡,就連那雙黑眸,都仿佛在一夕間失了色彩。他伸手覆了覆自己的膝蓋,唇角有些苦澀,“我這輩子大概是站不起來了,又怎麼能憑白誤了三妹妹。”
“世子……”姜鸞一下子慌亂起來,生怕晏承淮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晏承淮眼中升起一小簇希望,重新亮起,小心翼翼的望著姜鸞,好像生怕她說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我……”姜鸞滿腔的拒絕都被晏承淮這樣的眼神堵在了嗓子里。
她明明覺著有些不妥,甚至這樣的進展,完全不符合常理,可對上世子的眼楮,她一時間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晏承淮眼皮微抬,唇角滑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我明白了,三妹妹的意思是同意了。”
他這話不是問句,而是平述。
姜鸞微微一愣,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何時同意說要嫁給晏承淮了?
雖說這般自己心底有些說不出的高興,畢竟嫁給晏承淮並無什麼不好,滔天權勢不是她要的,漫天富貴也不是她希望的,雖然定國公府是她最痛恨的地方,可是她……畢竟是喜歡世子的。
姜鸞抿了抿唇,垂下眼睫,不敢去看晏承淮的眼楮,只是輕聲道︰“世子只要能讓爹爹首肯,阿鸞便沒有意見。”
晏承淮面上露出笑意,這麼說,只要說服姜家二爺,阿鸞便願意嫁了。
前世自己終身未娶,其實哪怕是在遇見阿鸞之前,他也一直明白,自己身為定國公世子,紹敏郡主之子,自身唯一的缺陷,全在于他斷了的那一條腿。
高門大戶的嫡女看不上他,小門小戶的庶女有心想嫁,卻又入不得定國公府,更別提能夠當得起世子夫人的名號。
再加上姜霽蘭一直虎視眈眈世子的位置,他怕害了無辜人家的姑娘,便一拖再拖,直到在府內遇見姜鸞。
姜二爺的性子他也清楚,絕非想要賣女為榮,貪圖富貴之人。自己上次拼了性命去救阿鸞,應該還不至于讓姜家冷臉相對。只估摸著,因著自己的這條斷腿,會讓姜家有所猶豫。
其實並不是治不好的,只是想要治好有些難度,過程也痛苦難當。前世在阿鸞死後,他為了替她報仇,不顧神醫的勸阻,鋌而走險,將腿上所有的骨頭敲碎,重新固定長合。
那種痛,比七歲那年的斷骨之痛更要痛徹心扉。
可是為了阿鸞,重來一次又如何呢?再也沒有什麼,能比得過失去她的痛了。
晏承淮心下做了決定,面上便露出一絲笑意,“三妹妹你過來,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姜鸞猶豫了一瞬,見晏承淮伸手拍了拍身側,卻還是提腳走了過去,在緊貼著世子的石凳上坐下。
晏承淮的目光溫潤如水,聲音和煦如風,“我下個月便啟身去嵩山尋醫,三妹妹,你要等我回來。”
“啊?”姜鸞一時有些意外,又覺得難過起來。她知道嵩山很遠,世子這麼一走,又要治腿,怕是有一年半載都別想見著他了。
見姜鸞面露不舍之意,晏承淮終是忍不住,又一次低低的喚了聲她的閨名,“阿鸞……”
姜鸞面色微紅,咬了咬唇,卻終究沒有忍得下心來阻止他這般喚自己的名字。
“你放心,我走前會去姜府提親的。”晏承淮輕輕的道,目光則一轉不轉的看著被阿鸞自己咬得微微發紅的唇瓣。他心下突然一動,然後便側身上前,趁著姜鸞不備,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
前世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就這樣融為了現實。
可是姜鸞整個人都差點驚得尖叫起來,她捂著自己的嘴唇,目呆口瞪的看著晏承淮,良久都反應不過來。
自己……自己可還不曾答應與他定親呢!
面色蹭的一下子通紅,姜鸞捂著臉頰,站起來便匆匆告辭。
晏承淮望著姜鸞落荒而逃的背影,想起她先前染上一層緋色的臉頰,心滿意足的坐了回去。
這樣會臉紅害羞的阿鸞,實在是可愛的緊啊。
作者有話要說︰更晚了抱歉。
不日更絕對會損失讀者,可是工作真的太忙了,我……哎,謝謝所有仍在看文的小伙伴。( )(www.101novel.com)